唐高宗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再被李敬玄一气,身体每况愈下。而大唐帝国连续经历了两场大败仗,如唐高宗的身体一样,版图达到极盛之后,也开始由盛转衰。在东方,新罗国王金法敏(金春秋之子)在唐军攻克平壤之后,曾尝试空手套白狼,说服唐朝把高句丽、百济的故土送给自己,被唐高宗严词拒绝后,金法敏大力扶植高句丽、百济遗民所发起的复国运动,资助他们武器和粮食,意图借助他们的力量打败唐朝,助新罗统一朝鲜半岛;在西方,除了强大的吐蕃,还有他所扶植的两位“小弟”,即西突厥的没落贵族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二人与吐蕃联合,在西域兴风作浪;在北方,东突厥的遗民见新罗、西突厥都在与唐朝捣乱,也趁此机会反叛唐朝,单于都护府(即唐太宗俘虏颉利可汗后,所设的燕然都护府,唐高宗在位时改称单于都护府)辖下的两位突厥将领阿史德温傅、阿史那奉职拥立东突厥人阿史那泥熟匐为突厥可汗,时任单于都护的唐军老将萧嗣业闻讯,带着唐、回纥等多部联军前往征讨,结果却被阿史德温傅、阿史那奉职击败,之后,单于都护府所辖的二十四州几乎全都反了,叛军多达数十万之众。
以上这些势力,如果唐朝只要对付一个,那还好办,问题是他们也学会了群狼战术、协调作战,就是欺负大唐这头老虎四面受敌,分身不暇—还是头受了两次重伤的“病老虎”。唐高宗一会儿想教训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罗,一会儿想向吐蕃复仇,一会儿又觉得漠北二十四州应该首先收复,犹豫不决。大臣们也是口人多口杂,意见不一,有的人说朝廷不能再打仗了,应该用和亲的办法换取和平;有的说如果不讨伐他们,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叛贼出现,所以即使大耗国力,也得继续出兵;还有的说李敬玄刚刚战败,应该打,但得等几年,等国库再充实一些…等等。只有一位官员的提议让唐高宗眼前一亮,他说道:“诸多叛贼之中,属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的实力最弱,要重树大唐的威名,不如先平定此二人。以在下愿意孤身一人前往西域,生擒二人回朝,希望陛下允准。”
说这话的官员,名叫裴行俭,他的父亲便是裴仁基,他的大哥便是裴行俨,裴行俭是裴仁基的次子,此时也已年过六旬。参考大唐的建国之战,裴仁基、裴行俨父子虽然没有为大唐建立什么战功,但他们曾试图刺杀恶贯满盈的王世充,是天下人爱戴的义士。所以唐太宗得知裴行俭是裴仁基的儿子后,对他格外看重,破例将他收为弘文生,进入“弘文馆”学习(唐太宗登基后,废“文学馆”,新设“弘文馆”)。我们知道,自隋朝之后已有科举考试,而弘文馆所教的学生自然是考生中的佼佼者,裴行俭学成之后,顺利中第,当了一个小参军,负责看管粮仓。有一次,一位将军前来视察粮仓,他细心地发觉,裴行俭看管的仓库井然有序,非常有管理水平,他对裴行俭也来了兴趣,问裴行俭道:“你想学兵法吗?”
这位将军是苏定方,李靖之后的大唐第一名将。裴行俭见苏将军竟然主动提出收自己为徒,兴奋之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定方解释道:“我虽未拜师,但用兵的谋略基本是从卫国公那学来的,我想把他的谋略传授下去,可惜一直未有好的传人,今日,发现你很合适。”
得苏定方倾囊传授,裴行俭学会了前者的全部本事。唐高宗得知这事后,也很高兴—苏老将军教出来的学生自然差不了,只可惜他不轻易收徒,如此看来,国家又多了一位栋梁之才哪!可喜可贺。但武皇后很不喜欢裴行俭,因为有人向她密报:裴行俭在她刚当上皇后时曾说过,武后心狠手辣,只怕国家的祸患将从此开始。话倒是实话,但裴行俭百密一疏,却忘了祸从口出的道理。唐高宗是个老好人,得罪了他事小,但武后锱铢必报,得罪她是要掉脑袋的,幸好裴行俭先后被唐太宗、唐高宗赏识,又是苏定方唯一的学生,武后在思考如何处置他的时候也必须掂量掂量他的分量,于是,武后把裴行俭赶到了西域,担任西州都督府长史—当时,西域是多事之秋,阿史那贺鲁的叛乱才刚刚被裴行俭的老师平定,苏定方回朝之后,西域境内只留下很少的唐军,且仍不时有零星的叛乱,如果裴行俭不小心战死沙场,那武后“借刀杀人”之计就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