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乎后人都说苏定方也是李靖的弟子,因为从韬略上看,苏定方通过在战争中向李靖学习,完全继承了昔日李老将军的用兵思想和精神。在他的坚持下,万余唐军或手牵战马,或拽着马车,顶着刺骨的寒风,置身茫茫雪地之中朝着西方艰难地前进。如苏定方所料,唐军所经过的漫漫征途之上,他们没有撞见哪怕一名西突厥的哨兵,倒是有不少牲畜因风雪漫天,无人看守,纷纷逃出来觅食—这些牲畜最终觅食不成,反倒成了唐军将士的食物。半个月后,西域各地大雪方停,一度厚达二尺,没过士兵膝盖的积雪渐渐融化殆尽,此时,苏定方和萧嗣业的两支唐军部队也已成功抵达双河王庭附近。苏定方令人发出烟火信号,亲率骑兵部队与萧嗣业所率的步兵部队长驱直入,双双攻入西突厥大营,到了营中一看,里面只有数千老弱妇孺在留守,沙钵罗可汗和西突厥主力全都不在。苏定方问被他俘虏的西突厥子民道:“阿史那贺鲁现在何处?”
那些老弱妇孺吓得大哭:“可汗只道大雪遮道,唐军必不会前来王庭,所以今早无事,带着所有将士去西边狩猎了。”
苏定方一声令下:“追!”
唐军骑兵、步兵迅速合拢至一处,列成紧密的阵形前往沙钵罗可汗的狩猎之地,唐军到时,沙钵罗可汗和数万突厥人正兴高采烈地带着大量的猎物打算返回大营。一看唐军黑压压地摆好战阵杀过来了,沙钵罗可汗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命令部下集体扔掉猎物,拿起武器迎战,没等他们摆好作战阵形,唐军已杀至近前。西突厥军队手足无措,完全不堪一击,又被唐军阵斩万余人。沙钵罗可汗明白双河王庭是保不住了,带着幸存的残部果断逃往中亚,准备前往设在千泉一带的旧王庭躲避唐军锋芒。苏定方稍作权衡,下令步兵留守双河,仅率唐军骑兵和投降的突厥降兵共计数千人紧随西突厥主力之后,也前往中亚地区。
唐军一路追逐西突厥军队至西域(古时对西域的认知,指的是玉门关、阳关以西,葱岭、巴尔喀什湖以东这一片地区)的尽头,在巴尔喀什湖以东,有一城,古称碎叶城,在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碎叶城傍水而建,附近的那条河古称碎叶水。当初玄奘西天取经,就曾在碎叶水河畔与西突厥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之一统叶护可汗意外相遇,统叶护可汗听说玄奘是从大唐来的,不但接济他大量的盘缠,还派了一人担任玄奘的保镖,兼任翻译官,一路沿途护送唐僧去印度。沙钵罗可汗带着突厥军队逃至碎叶水时,全军人困马乏,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可汗大致算了下,之前唐军攻打双河王庭已行军达上千里,从双河王庭再到碎叶城,中间又隔着上千里路程,苏定方年纪那么大了,他再是老当益壮绝不会追到这里来,于是依照将士们的请求,放心地让他们在碎叶水河畔饮马休整。苏定方要的就是这个—如果你认为我会追,那我就不追了;你越是断定我不会追,没有能力追,那我越得咬紧牙关追下去。正当突厥人再次解除武装,在河畔憩息之际,苏定方带着数千骑兵从天而降,又向他们亮出了锋利的屠刀。沙钵罗可汗欲哭无泪,催促突厥将士们赶紧起身随他继续逃亡,结果除了他本人,以及他的儿子、女婿等十余骑,其他突厥士兵皆高举双手,放弃抵抗,集体向唐军投降,如此一来,沙钵罗可汗的十万大军终于全军覆没。
彻底赔光了老底的沙钵罗可汗也未能幸免,他带着儿子、女婿等人千辛万苦地逃至千泉王庭附近的苏咄城后,由于该城守将事先已被负责策反的那一路唐军招降,苏咄城守将将沙钵罗可汗诱入城中,成功将其逮捕,进献于唐军。至此,苏定方指挥的唐朝灭西突厥之战结束,战后计点战果,被唐军斩杀的突厥士兵不算,唐军累计俘获西突厥士兵、牲畜共计四十余万。苏定方遵照太宗皇帝之前管理东突厥的方法,在西突厥境内设置了多座都护府、州府,各留下少量士兵戍卫,而那些被唐军俘虏的突厥士兵则根据他们的原籍释放回故乡,发还他们牲畜,使得他们能够在唐朝的监管下以畜牧业为生。战后,苏定方在西突厥国境内滞留了整整一年,期间,他带人掩埋西突厥战死士兵的尸骨,修建连接西域各地的通道、设置邮驿,以便戍卫都护府、州府的将士和中原的家人书信往来畅通,又慰问当地百姓疾苦,调解各部落之间的宿怨。苏定方对西突厥故地的管理深得人心,原先臣服于西突厥的中亚各国纷纷归附大唐,而其中,碎叶城更是直接被纳入唐朝的版图,从此成为大唐的最西部边境,与龟兹、疏勒、于阗并称为唐代的“安西四镇”。
相比李靖,苏定方只是众多名将之中的一颗流星,他未能和前者一样,在最好的年华得遇其主,从而尽情施展其军事才能,直到垂垂老矣之时才得唐高宗重用。但这颗流星不可谓不璀璨,仅凭他率领万余军队,征服拥有精骑十万的泱泱大国西突厥一战,就足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谁会想到呢,苏定方为大唐开拓的碎叶城,不但让唐朝的疆域首次渗入中亚,缔造了军事上的高峰,更间接使得唐朝即将迎来文化上的高峰。苏定方征服西突厥三十多年后,碎叶城内一对汉人夫妇生下了一个婴儿,取名李白,外号“诗仙”。
(注:李白的出生地有多种传说,出生于碎叶城这一观点是最令人信服的,且近代多位著名学者如陈寅恪、胡怀琛、郭沫若等人,皆发表论文支持这一观点。)
笔者不知道为什么李白的父母身为汉人,会长期生活在今天已经属于外国的碎叶城,并在该地生下了李白;笔者只知道,这一次我们不用担心李白会像端午节一样被外国人“抢走”(据说韩国已经把端午节申报为该国的文化遗产),因为苏定方曾经在碎叶城城头向四方宣布:“这里是我大唐的疆土,这里的子民皆是我大唐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