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步兵所结成的“刺猬阵”, 沙钵罗可汗记得好像在哪见过—对了,一年前程咬金也用过类似的阵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而且据说为了这个破阵,程咬金回国之后还被免了官。
“唐军这阵法压根没用,所有将士们听令,全军出击!”
在沙钵罗可汗的指挥下,数万突厥骑兵迅速分成两部,一左一右,同时向唐军阵形的两翼发起猛攻。由此可见,沙钵罗可汗敢公然向大唐叫板,确实有几把刷子,因为一般的阵法,两翼都是其软肋。说时迟,那时快,西突厥骑兵的推进速度极快,冲击的势头也是相当猛烈,眨眼之间,其先锋部队便撞上了唐军结成的刺猬阵,然后不可思议的事儿发生了…
数万骑兵,在只有不到一万人的唐军步兵面前,竟然连连倒退,败下阵来。
沙钵罗可汗发起的第一波冲锋就这么轻易失败了,紧随其后的是第二波、第三波冲锋,两军总计大战三次,突厥骑兵从始至终不能攻入唐军阵地分毫。沙钵罗可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本可汗的十万骑兵,竟然敌不过人数不到自己十分之一的唐军步兵。
他不知道答案,但苏定方知道。苏定方在一年前就说过:这种步兵阵法只能用于防守,不能用于进攻。换而言之,苏定方之所以布成该阵,是因为他料定,此战打响之后,西突厥军队会是主动进攻的一方,而唐军步兵所要做的,只要一味防守就足够了。
什么是名将,这就是名将!几乎同样的阵法,在别人手中就是“破阵”,在名将手里,就是奇阵!该阵法从空中俯瞰,形状几乎浑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自然也就不存在所谓的两翼软肋。另外,苏定方还对之前程咬金、王文度所用的阵法做了一些针对性的改良,比如他让一些步兵放弃了刀、盾等短小武器、防具,统一手持长矛,而且是加长过的长矛。西突厥骑兵的主要武器也是长矛,仅因为长度比唐军的长矛短了一截,双方相遇后,唐军的武器总能够轻易刺中对方的身体,而西突厥士兵却只能刺中唐军面前的空气。
强攻唐军阵法不利,迫使不甘心就此退兵的沙钵罗可汗必须改变战术。西突厥大军此来,随行的辎重除了粮食、牲畜,另有大量的弓箭,沙钵罗可汗一拍脑袋,改为下令道:“所有人丢弃长矛,换作弓箭,远程射杀他们。”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正恨唐军刺猬阵无懈可击的突厥骑兵闻言,人人如释重负。正当他们手忙脚乱地在集体更换武器,先前未参与布阵的苏定方突然带着一千唐军骑兵以分散的队形从远处袭来,他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肆无忌惮地冲入敌军阵地垓心,分头屠杀敌军。此时,十万突厥大军刚依照可汗的指示把长矛扔了,下了马背,正等着领取弓箭呢,大多数人一时手无寸铁,只好四面八方向外溃逃。苏定方与部下化整为零,分头追击,在方圆三十里内,处处都能见到几十位唐军追着数百、数千突厥人大杀四方,处处都能听见突厥人绝望的哀嚎。数个时辰之后,在唐军马蹄践踏之下,曳咥河畔丢下了数万具突厥人的尸体,原先清澈的河水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才战了一日,沙钵罗可汗苦心经营的十万精骑便战死了三分之一,这仗还怎么接着打?于是突厥将士肝胆俱裂,掉头向双河王庭方向溃逃。苏定方目送他们远去,勒令三军:在曳咥河畔扎营,待到第二日天明,大伙养足气力,方继续追击他们。第二日凌晨,唐军营外跪满了突厥人,却是薛仁贵的计策也起了作用—负责策反西突厥国人的两位唐军将领阿史那弥射、阿史那步真都是突厥人,他俩趁沙钵罗可汗撤退时行伍混乱,带着族人混了进去,经他俩游说,西突厥国内五位王侯率众投降了苏方定,另有五位王侯直接向阿史那弥射、阿史那步真投降,请缨担任唐军的向导。
苏定方大喜,与副将萧嗣业等人谋划:“此次远征突厥,我军唯一的难题是路径不熟,既有这许多降将在前带路,真是再好不过。萧将军,你率步兵尾随沙钵罗可汗之后,从东面进攻其王庭;本将军带领骑兵和刚投降的突厥人,经西域小道事先包抄至其王庭西方,届时两军以烟火为号,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展开夹击,便能截断沙钵罗可汗的退路,来个瓮中捉鳖。“
众将正在商议战策,曳咥河畔突然下起雪来,只见那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快,才一两日工夫,湍流的河水就被白茫茫的大雪掩盖,平地之上,积雪更是厚达二尺—士兵一脚踩下去,膝盖以下全没入雪中。萧嗣业本是赞同主帅苏方定所制定的追击策略的,待他观测过积雪的深度,拉上其他将领一齐向苏方定请求:“必是前日杀戮太重,老天庇佑突厥人,所以降临暴雪掩护其撤退。再者,这么大的雪,战马无法奔跑,马车无法前进,将军的迂回策略也无从施展。不如再多休息几日,等大雪融化后再前往双河王庭。”
如果是程咬金挂帅,估计萧嗣业提出的方案必定会通过,然后等到雪彻底融化了,突厥人要么重整旗鼓,要么一溜烟早没影了。幸好,这次唐军的最高统帅是苏定方,他问众将道:“各位觉得,如果李靖将军尚在人世,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会怎么抉择?”
萧嗣业等人轻声商量了几句,答苏方定道:“只怕他会选择踏雪追击。”
苏定方大笑:“这就对了,敌人依仗大雪的掩护,必定以为我军无法前进,所以回到王庭后,必不会做任何防备。这是擒获沙钵罗可汗的绝佳机会,此时不战更待何时,按照预定计划,立即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