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经韦睿昨夜谋划,此番决战魏军,担任先锋的数十艘小船的船舱内事先已被装满了干草,并灌之于膏油,因此一点就着,一着就火势猛烈,轻松的把两座浮桥摧毁。浮桥被摧毁后,三处魏军再度失去了联络,尤其是守在岛上的那部魏军,他们一下子被孤立在淮河的中央,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明明可以清楚地看见杨大眼和元英两军的旗号,想去北岸投奔杨大眼,去不了,想去南岸投奔元英,也去不了。因而,等及冯道根、裴邃的军队从船上登陆,向这支魏军发起进攻,这支魏军不战自乱,尽数被梁军予以歼灭;中路船队取胜之后,曹景宗、韦睿烧完浮桥,也分别在北岸和南岸进行登陆。杨大眼见势不妙,率先焚烧营地向北逃走,因他健步如飞,武艺绝伦,轻易逃脱了曹景宗大军的层层围追堵截;只是可怜了淮水南岸的魏国大都督元英,决战才刚刚打响,他的两支友军就全部败了,想学杨大眼一样逃走吧,偏偏他所处的位置又十分的尴尬。东、南两个方向是绝对不能去的,那是梁国的核心地带;北面浮桥已被烧毁,他又没有水军,这个方向也去不了;算来算去,只有沿着河岸向西逃,逃往之前被他夺占的梁城,才是唯一的出路。
打定该主意之后,元英在钟离城外收拢军队,仍足足有二十万之众,下令他们且战且退,向西撤往梁城。一众魏军将士依照指示,才刚刚收好家当,韦睿—这头蒙元英亲赐外号的“韦虎”,突然诡异地出现在钟离城的西郊,他用不到元英十分之一的兵力,已提前在此摆好了拦截魏军撤退的阵形。
想走?先过了我这头拦路虎再说!
元英哭了,这一次,他不是打不过韦睿,而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和韦睿纠缠。因为用不了多久,其他两支已经得胜的梁军就会乘船南下,与韦睿在淮水南岸会合。这时的元英,是一生中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钟离之战,对他真的如同噩梦一样,本来一切进展顺利,都快拿下钟离了,谁知道韦睿一到,魏军所有的军事行动都被梁军牵着鼻子走,梁军想断他的粮道就断他的粮道,梁军想烧他的浮桥就烧他的浮桥,如今他想走了,才刚上路,前方韦睿已在等待着他…
“大都督,看,又有船队从北岸过来。”
元英泪眼朦胧,看向北方,驶来的两支船队,一支正是曹景宗的军队,一支正是冯道根的军队。
之后发生的一切,元英都不记得了,即使记得,他也不想重提这段悲伤的回忆。只是,在他血染铠甲,独自一骑进入梁城之后,魏国的史官根据钟离之战结果,如实记载了以下文字,不断的提醒他,这一切真正的发生过。
“魏将元英撤军途中,遭遇梁将韦睿拦截,投水而死者十万,被梁军斩首者十万,二十万大军俱亡,元英仅得只身逃脱。”
“此外,杨大眼等其他各部,被梁军斩首、生擒者达五万人。”
三十万大军,三十万大军啊!就这样,全都没了。元英、杨大眼二人回国之后,遭到了严厉弹劾,义愤填膺的魏国官员们纷纷上疏宣武帝,建议将元英、杨大眼斩首示众!宣武帝是明白事理的人,用一句话保住了元英、杨大眼二人的性命。
“并非元英、杨大眼无能,奈何江东有韦虎。”
“当然了,这二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剥夺中山王元英的一切官职、爵位,从此革职为民;将杨大眼流放至北方的边疆,从此担任一名营卒。”
魏国上下,沉浸在莫大的哀恸之中,梁国这边则陷入了欢乐的海洋。尤其是昌义之,钟离之战结束后,他对曹景宗、韦睿等人取得的辉煌战果(几乎全歼三十万魏军)一时不敢置信,加上他长期仅凭借一座支离破碎的城池与三十万精兵相抗,神经持续高度紧张,一连许多日,翻来覆去只会说三个字:
“我活了!”“我活了!”
活下来的昌义之决定好好答谢一下他的救命恩人,待各处战场打扫完毕,他庄重地邀请曹景宗、韦睿、冯道根等人入城,为他们设宴。请人吃饭这还是小事,宴席期间,昌义之又令人取来他长期积累的所有储蓄—二十万枚铜钱,告诉他的救命恩人们:“我的命差点都没了,还要这些铜钱作甚,诸位拿去赌钱玩吧,都送给你们了。”
参与宴会的一众嘉宾们见盛情难却,只得笑纳了昌义之的大方馈赠。宴席散后,每个人都满载而归,只有韦睿,是空着手回去。
韦睿部下很奇怪,问韦睿道:“听说昌义之拿出二十万钱请各位将军赌博,老将军多少也该赢一些回来,怎么会一文钱也没赢到呢?”
“我身为朝廷的大臣,自有朝廷发放俸禄,要这些钱做什么?方才赌博,我一局都没赢。”
“这…下官们还听说,曹景宗、昌义之等人都派人快马加鞭将捷报通知陛下了,陛下这会儿定是龙颜大悦。韦将军怎的不与他们一样,赶紧派人进京邀功请赏呢?”
“你们说的这叫什么糊涂话,此战,难道是我胜了吗,不,是我们的国家胜利了。陛下既然通过其他将军,已经知道魏军的威胁被解除,那就行了,我何必多此一举,再派人去告知他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