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十万人对战两千七百人,到底该怎么打,在长孙嵩看来,这是一道连三岁小儿都能解答的数学题。37:1的人数优势,加上魏军是重装骑兵,拥有武器装备的优势,晋军是背水列阵,魏军又拥有地利优势,不管怎么打,结果肯定都是赢。于是长孙嵩决定不再搞那一套偷偷摸摸,敌来我走,敌走我追的招数了,我魏国是堂堂霸主,本就不该这样打。“全军出击,把登岸的那些人全部杀掉,教刘裕这个南蛮子此生不敢再涉足北方一步!”
魏军将士们等的就是这一刻,跟踪敌人,却不交战,能算功劳吗?不能!既然如此,那就早点砍完人头回家去,顺便升个官,发个财。长孙嵩才一声令下,位于最前列的数千铁骑便不顾队形,争先恐后的扑了上去。晋军那边,朱超石、胡藩等人此时正在战车周围敲敲打打—给战车外侧车辕再加上挡箭用的木板,给战车的外侧车厢上再挂上盾牌,从而进一步增强战车的防护力。见魏军黑压压的冲了过来,他们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让士兵集体操起弓弩,进行回击,只见一阵箭雨射过,正在冲向却月阵型的数千魏军许多被弓箭射中,不过由于他们身穿着结实的鱼鳞甲,胯下的战马大多也有盔甲防护,箭矢刚触碰到他们,就纷纷被弹开,根本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长孙嵩本来还以为刘裕布置的诡计阵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这时见晋军射出的箭矢绵软无力,打在魏军身上就好像一群孩童在使用弹弓进行攻击一样,更是洋洋自得。他见先锋部队已初战告捷,成功靠近晋军前沿,急忙带着中军三万人也上前支援。随着这支军队投入战斗,一时间,狭窄的北岸阵地上,挤满了双方士兵,这些人围绕着却月阵外围用战车筑起的那条长度超不过两百步的半圆形弧线,殊死搏斗,反复争夺。魏军仗着人多,防护又好,啥也不管了,所有人只顾着埋头向前冲,拼了命的想突破这条外围防线,打到晋军阵法的中央位置去;而相对弱势的晋军,表现则镇定得多,面临此等危局(身前是近四万名强大的敌军,正咬牙切齿的杀过来,身后就是水流湍急的黄河),他们仍在有条不紊的分工协作,守卫每辆战车的二十七中,有十人手持晋军步兵特有的长达四米的长矛,倚靠着坚固的战车,奋力向外刺杀,以阻止魏军士兵靠近;另有十人,位于手持长矛的晋军士兵身后,继续向阵法外围发射那些看起来很厉害,实则在魏军眼中等同于“弹弓”,毫无杀伤力的箭矢;剩下的七个人,也就是最先登岸,把战车摆成新月形圆弧的那一波人,他们的举止可说是怪异,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晋、魏两军已杀得血流成河,他们却集体背过身来,静静地盯着河面中央观望,就好像身后的战场形势无论如何变化,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一样。
这也正是晋军的厉害之处了,为什么刘裕一生从无败绩,从这些将士的行动中可见一斑。经过刘裕这些年的锤炼,晋军上下只要投入战斗,每一个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完全按照刘裕的个人意志在执行任务,别说仅仅是两千七百人,就算人数再多十倍,刘裕指挥起他们来,却是如使一臂,每一个士兵,就像刘裕的一根手指。那七百士兵之所以集体对着河面发呆,不是因为此地风光旖旎吸引了他们,而是因为刘裕事先也给他们分配了作战任务—但是,在执行之前,他们必须亲眼看见刘裕在船上正式下达的指令。
刘裕身处楼船之上,居高临下,对战场的所有细节一览无余。他发现,随着长孙嵩亲率三万魏军投入战斗,所有人又是拼命的向前冲锋,那条总长度仅仅只有两百步左右的半圆形弧线外围,魏军已是摩肩接踵,挤作一团—其密集程度,就宛如那条弧线是用蜜糖画成的,而外围的那些魏军全是被吸引过来的蚁群;又或者那条弧线是块磁铁,外围的魏军是几万粒小小的铁屑。
“是时候了,决战!”刘裕大手一挥,不多时,在他所乘坐的旗舰之上,一面帅旗高高竖起,迎着大风飘扬。岸上的七百军士看见旗号,皆齐声道:“太尉已下令决战!”于是,这些人终于忙碌起来,还是以七个人一组,分别拖动着一件沉重的器具—必须借助绞盘的巨大牵引力,才能够发射的武器:万钧强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