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刘牢之不从刘裕之谏,司马元显、桓玄二人的命运,就此被提前宣判。公元402年三月,桓玄在刘牢之的相助下,兵不血刃地拿下了京城建康。入城之后,桓玄将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二人赐死,司马尚之因相助司马元显抵抗桓玄的东进,也在被杀之列。肃清了朝中的政敌后,桓玄的势力在朝中再无人可以抗衡,他遂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封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兖州刺史,加上他之前的官职和实际掌握的领地,可以说,这时的东晋王朝已名存实亡,普天之下莫非桓玄之土,那位白痴皇帝司马德宗连傀儡都算不上了。
那刘牢之对此怎么看呢?
刘牢之没意见。他还满心欢喜的等着和桓玄共掌朝政,当辅政大臣呢!结果等了许多日,他眼睁睁看着桓玄只顾忙着给自己加官进爵,一点自己的事儿都没有,刘牢之也开始急了,他私下找到舅舅何穆,问道:“桓玄能够入主朝廷,我居首功,他准备封我什么官位?”
何穆白了刘牢之一眼,斥责道:“桓玄之名也是你叫的,从今往后,你该称之为丞相了!”
“那就麻烦您帮忙问下丞相吧。”刘牢之不防舅舅说翻脸就翻脸,只好低声下气地道。
在何穆的“努力争取”下,几日后,桓玄拜刘牢之为会稽太守,将其调离京口。刘牢之想要的是辅政大臣之位,听说只当了一个太守,当然十分不满。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桓玄自来到京城,已将政敌尽除,其余的官员畏惧其手握重兵,无一人胆敢与之作对。刘牢之只好自己安慰自己:罢了罢了,会稽好歹是个大郡,我先带着军队过去,观望一下形势再说吧。
结果令他再次大感意外的是,桓玄听说他同意前往会稽上任了,随即又补下一令:“北府军又不是他刘牢之个人的—刘牢之既已同意前往外地上任,北府军从此收归朝廷,交由他人接管。”
刘牢之直到听到该命令,这才醍醐灌顶,明白过来:好你个桓玄,竟然利用我对舅舅的信任,伙同何穆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步步为营,设计害我!我之所以放心桓玄入京,且容忍他在我眼皮子底下相继杀害政敌,一直有恃无恐,只因我兵权在握。而一旦我失去了兵权,那我的下场岂不是…刘牢之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慌忙派人传召:“请刘裕来见我。”
过不多时,刘裕来了。往日他与刘牢之议事,因是军官,剑不离腰,甲不离身;今日前来,却是一身布衣打扮,与寻常百姓一样。刘牢之甚感惊奇,问道:“你是将军,身在军营,为何不穿甲胄?”
刘裕施一礼道:“桓玄方到京师,便削去将军您的兵权,不久之后,必有大祸降临。刘裕今后欲效忠将军而不能,又不愿听命于桓玄,只得辞官归隐去也。”
刘牢之想到刘裕之前苦谏自己的好处,不禁满面羞愧,忙又问道:“在你看来,若我拒不交出兵权,也不同意迁往会稽,桓玄会怎么对我?”
“桓玄已升任丞相,当朝首辅,他的话,便是圣旨。将军您抗旨不尊,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立即召集军队,宣布讨伐桓玄,能成功么?”
刘裕叹口气,幽幽地说道:“晚了。当初,司马元显让您担任讨伐桓玄的先锋,将晋国的所有精锐委托给您,您却一箭不发就望风归降。您尚且如此,等及桓玄实现了操纵朝廷的志向,声威已震动天下,还有谁敢与他为敌?您此时若宣布起兵,绝对不会有人响应,结局也是死路一条。”
说过这些,刘裕就走了,他还有妻儿家小,不得随“必死之人”刘牢之一道赴死。他走之后,刘牢之想想实在不甘心,召集北府军各部将校,宣布即日将亲率军队,前往建康讨伐桓玄。不出刘裕所料,一向唯刘牢之之命是从的北府军众将纷纷提出抗议,质问刘牢之道:“将军说的是哪里话,普天之下,最不能做的事情,莫过于谋反。将军您从前反了王恭,近些日子反了司马元显,如今又想背叛桓玄。一个人短短一生,竟然连续三次反叛,那么您凭什么在世间立足。”于是众将一哄而散的离去,不再受刘牢之调遣。刘牢之大感恐惧,仅率数百部下逃往江北的广陵,欲重新招兵买马,占据江北对抗桓玄;并密令他的儿子刘敬宣带齐家属北上,二人约定在新洲会合。刘牢之逃到新洲后,因刘敬宣约期不至,刘牢之误以为桓玄已得知其谋反的计划,派兵攻占了京口,诛杀其子,遂在新洲之地悲哭一场,自缢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