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猛既奉命出征,不日便与三万精兵整装待发。辞行之前,他又来见苻坚,恳求一事:“微臣此去攻打洛阳,诸如攻战策略等事皆已部署妥当,眼下所缺者,唯向导一人而已。不知陛下可否借一人给微臣,充作行军向导之用?”
苻坚道:“爱卿此言见外了…对了,不知你想要用何人为向导?”
“慕容令乃慕容垂长子,文武全才,又熟知燕国地形。不知陛下能否另外下诏,让慕容令担任臣的副将?”
苻坚听后大喜道:“之前爱卿多次劝朕疏远慕容垂父子,朕一直担心你二人会将相失和。如今你想让慕容令担任行军向导,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朕怎么会反对呢?”言罢,苻坚随即颁诏下去,让慕容令担任王猛的向导,随三万秦军一起出征。
王猛辞别苻坚,随即又来到慕容垂府上,将苻坚任命慕容令随军出征的公文给慕容垂过目,并且再三申明,这是他努力争取来的。慕容垂知道王猛在前秦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苻坚向来对他是言听计从,既见王猛主动提拔爱子,当然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连忙下令家人对王猛盛情款待。二人饮宴到一半时分,王猛对慕容垂道:“今日之后,我二人便是挚友,我即将出征洛阳,不知将军可有什么宝物赠予我,让我可以睹物思人?”慕容垂受宠若惊,连忙将腰间的宝剑解下,双手恭敬递上,呈给王猛:“这把剑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数十年来,此剑未曾离身半步,我这便将它送给大人。”王猛接过剑,拔出半截一看,但见寒光凛冽,光彩夺目—果然是件难得的至宝。王猛谢过慕容垂,又稍稍坐了一会,便自回军营了。
公元370年正月,王猛按预定计划率军来到洛阳—慕容垂在逃入秦国前,曾在该地担任过守将,慕容垂走后,继任洛阳守将的名叫慕容筑。这几年,因燕国政局紊乱,洛阳作为河南的一块飞地,朝廷长久无人理会,数十里内群盗纷起。王猛到后,先不急着攻城,而是令人在洛阳一带四处张贴秦国讨伐燕国的檄文,结果檄文才一经公布,群盗一个也不见了,统统变成了良民。守将慕容筑对此不解,问他手下道:“我曾带人四处缉捕盗贼,忙碌数年下来,盗贼越聚越多;那王猛何以有这么大的威力,不发一箭,便让群盗销声匿迹?”
手下们琢磨了许久,分析道:“王猛个性坚毅,施法不避权贵,乃是商鞅、郅都一般的人物。其治国之法,非我等平凡之辈可以揣度。”
慕容筑又问:“在你等看来,以我的能力,可以抵抗王猛的进攻么?”
“请恕小的们直言,如果慕容垂仍是洛阳守将,或可一战;否则普天之下,谁人堪作王猛的敌手?”
恰值此时,有守军带着王猛的劝降书信前来。慕容筑哪还有胆量和王猛交战,当即下令将城门大开,放秦军进入。就这样,王猛仅凭他无与伦比的威慑力,便轻易拿下了洛阳城。入城之后,王猛闲来无事,便将慕容垂送他的那把宝剑拿出来把玩。一日,有人从长安前来,照例先到王猛府上拜见主帅。在亲眼见过王猛手中的那把宝剑后,那人忍不住惊呼一声道:“这不是我家主人的宝剑么,怎么会在将军这儿?”
王猛眼珠子一转,上前几步,问那人道:“你是何人,怎么会认识这把剑?”
“在下是慕容垂父子的贴身仆从,名叫金熙,这把剑是我家主人的贴身之物,自然认得。”
“嗯。”王猛点点头,问金熙道:“本将军也正缺一名仆从,从今往后,我将你调至我的帐下,归我一人使用,你可愿意?”
“慕容垂父子只是秦国的降臣,而将军是秦国的第一权贵,如果能够有幸为您效劳,在下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金熙大喜,忙不假思索地道。
“那倒没这么严重,你想改投本将军门下,只需帮我办成一件小事就行了…”王猛遂召金熙上前,附在他耳边道,只需如此如此。
当夜,金熙手捧慕容垂的佩剑,急匆匆地去见慕容令,跺脚道:“公子,大事不好—王猛攻下洛阳之后,仗着战功,派人在苻坚面前诋毁你们父子,说公子您心系故国,唯恐燕国被秦国所灭,虽然不得已随同秦军出征,却不肯卖力作战,又说公子之所以会这么行事,完全是您父亲慕容垂的意思。苻坚被王猛说动,勃然大怒,已下令缉拿你们父子二人。如今你父亲畏惧苻坚加害,已在逃离秦国的途中,您也赶紧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慕容令一头雾水,接过金熙手中的剑一看,确实是父亲的信物无疑。于是他不再迟疑,当夜即策马出逃,向燕国而去。他走之后,金熙禀报王猛,说慕容令已经中计出逃了,是否要带人追赶。王猛摆摆手,冷笑一声道:“让他走吧,记得安排人给他提供渡河北上的船只。只要慕容令成功逃回燕国,慕容垂便有通敌卖国之嫌,陛下再是心地仁厚,这次也非杀他不可。”
原来,金熙对慕容令所说的那一番话,完全是王猛杜撰的。事实上,苻坚根本就没下令通缉慕容垂,慕容垂正在长安好好呆着呢。可怜慕容垂父子聪明一世,中了王猛的毒计还不自知,直到慕容令逃走了好几日,慕容垂才得知消息,他只得也紧随着爱子从长安仓惶逃走。结果不难预料,他刚出了长安城,就被王猛事先预备下的追兵给擒住了,五花大绑地押回到苻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