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闰六月,正当酷暑肆虐,烈日隆隆。陆逊颁下令去,预备反攻蜀军。为使吴王安心,开战之前,陆逊特上奏孙权,奏疏中道:“刘备老儿不知好歹,竟敢兵犯我东吴,微臣虽不才,凭借大王的威名,已有信心一战胜之。我之前所虑者,乃我军主力皆布阵于岸上,江中虽有战船许多,实则是虚张声势。若那刘备听从黄权之计,顺江东下,直驱武昌,微臣需于水、陆两处迎敌,或只得七成把握取胜;如今他弃水军不用,与臣在猇亭一带长期对峙已有半年,已堕入我计中矣!”
孙权阅后大喜,回书陆逊道:“前时都督每每退让,群臣皆以为是大都督胆怯;唯独寡人深知都督之才能,可放心征战,凡事不必上奏。”
孙权书信到时,荆州各部将领除孙桓之外,皆已得了陆逊指令,向猇亭方向汇集。陆逊遂拨出三千人,交由七员战将之一的淳于丹,令他当先向刘备的营地发动进攻。淳于丹去后,韩当众人见陆逊安坐营中,并无派兵接应之意,好奇问道:“刘备之兵足足有七万之多,即便分兵于张南、黄权二人,其身边将士亦不下三四万。都督既下令决战,何以只出兵三千人?”陆逊道:“傍晚时分,你等便知。”
到了傍晚时分,淳于丹负伤归来,三千人战死了大半。原来这淳于丹,也道陆逊会派兵接应,因此放心与蜀军厮杀。结果酣战许久,见蜀军已四面八方围将过来,陆逊主力却迟迟未到,只得狼狈撤退。到营中后,韩当众人见此战吴军折损近两千人,皆哀伤叹息道:“我等还以为大都督会有何奇谋——唉,可惜这些将士,就这么白白死了。”陆逊拍案而起道:“不如此行事,焉能完胜蜀军?你等且听陆逊一言!”
韩当等人连忙屏声息气,听陆逊阐述策略。只见陆逊手指地图,高声道:“诸位请看,此为夷陵—猇亭一线。经此二地往东去,为我军驻地,全为平原;往西去,为蜀军驻地,全为山地。此等盛夏时节,我等驻扎于平原之上,饮水、粮食无一缺乏,尚且酷热难当,夜夜辗转难眠;那蜀军驻扎于山地之上,饮水难取,粮食难运,更兼蚊虫、蛇鼠四处出没,其中滋味岂能好受——哼哼,本都督昔日下令放弃巫地、秭归之时,已料知会有今日之状况,所以一味坚守,只等夏季来临。淳于丹出战时,我已暗中探查得知:那刘备为方便运粮,同时也为了防止山中疾病扩散,已将军队化整为零,分作数十营驻扎,从秭归至猇亭,首尾相连达数百里。淳于丹只得三千士兵,却能激战一日方才败退,可见其兵力虽多,但阵型太过分散,往来调集殊为不易,正可用一一击破之法前往攻之……”说到这里,陆逊看一眼刚从江北匆匆赶到的朱然,问道:“若请将军率本部兵马,即刻乘舟回溯向西,去迎战黄权,将军可愿当此重任?”
朱然不假思索道:“都督有令,属下自当从命。”
“好!”陆逊径颁令下去,就用朱然统领水军,江面上数百艘战船皆归他一人节制,并嘱咐道:“此战,能否击败黄权乃是其次,将军切记,务必封锁夷陵水道。只需此事成功,那刘备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朱然拜别陆逊,率船队启程时,黄权那边,尚在忙着搬家。或许是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炎热的缘故,以至于蜀国水军士兵们在船上也待不住了,纷纷请求黄权,希望能迁往岸上多林荫之地安营。黄权心想:我奉命把守夷陵水、陆两道已有大半年,吴军从未前来袭扰过,不如就依士兵的意思,弃船登岸,以稍稍缓解酷热难当之苦。于是,他答应了该请求。
这一答应不打紧,蜀军战船,就此变作了空船。等及朱然真的率领吴国水师杀到,一看这状况,也是乐了,那还打什么呢,把这些空船全部缴获,封锁夷陵水道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在得到朱然送来的捷报后,陆逊下达了第二条命令:全军总攻!
他召集全体官兵,以千人为一营,将他们分作三十余营。又令他们人人手持火把一束,在营中集结。待士兵集结完毕后,陆逊和盘托出了此战的计划:“你等可见着对面山头上的蜀军营垒了吗?这些营垒,全为木栅所筑;营垒之外,全是树林。今正值夏季,气候干燥,风向为东南风,待会交战之时,你等以千人为单位,可四散开来,分头寻找蜀军营垒。但见着蜀军营垒,你等便只顾向山头冲锋,若能冲至蜀军营垒近前,就可将火把掷于树丛、茅草之上!”
吴军将士这下彻底明白了:陆逊之前的放弃山地,退守猇亭,又置孙桓深陷重围于不顾……这一切,全是铺垫;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施展这一招“火攻之计”。可是,这一招看似也有缺陷,因为山上全是丛林,一旦大火被点燃,火借风力,那时漫山遍野必定全是大火。茫茫火海之中,蜀军若是集体走山路向益州方向撤退,吴军又如何展开追击呢?
“刘备老儿不会撤退的,待火攻之计奏效,你等可立即返回复命!”得,陆逊又赌上了。
吴、蜀两军的大决战,就此打响。陆逊继承了周瑜的“衣钵”,又一次将大火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在这种远非人力所能比拟的超级武器面前,蜀军很快溃不成军,从猇亭—夷陵,处处皆有蜀军溃逃的身影。到当日傍晚时分,点火成功的吴军将领陆续归来,向主帅献上捷报。陆逊计点过后,知蜀军营垒已被焚毁达四十余座,大小将官已战死者达数十人;并且,张南、沙摩柯二人从夷道匆匆赶来救火,也已身陷火海,殉主身亡。
陆逊满意点头过后,问众将道:“此战我军虽胜,但尚未全胜,你等可曾见着刘备的踪影?”
“猇亭以西、以北,山上的火势依然旺盛。我等无法突入其中,因此亦无法搜得刘备的下落。”这一次,众将是真心钦佩陆逊的神机妙算,也皆想争夺这一盖世大功。但在大火中找人,这个任务的确太过艰巨了。
“嗯……西、北有火,南方无火……刘备必是向南去了,你等可率军向该方向展开追击!”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