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用人不疑,当即赐牵招节仗、印绶等物,请其动身。待牵招跋涉近千里,终于抵达乌桓峭王营地之时,公孙度特使韩忠早已在数日前抵达,且已被当地的乌桓族人奉作上宾。乌桓峭王见南方又有使者来到,见过牵招之后,便当着公孙度下属的面,问他道:“昔日,袁绍称他奉天子之命,任命我为单于,统领乌桓一部;而今,阁下的主人曹操,也称奉天子之命,任命我为单于;另有辽东太守公孙度,也遣使携带单于印绶前来……那么,我到底听命于谁,才是名正言顺的呢?”
牵招微微一笑,回道:“袁绍强盛之时,得天子授权以号令北方,任命您为单于,自然有效;但如今中原形势有变,天子已令曹公取代袁氏,兼统领其昔日封地,因此眼下您唯有接受曹公的任命,方是名正言顺的乌桓单于……”说到这里,牵招扭头看了一眼韩忠,不屑道:“区区公孙度,只不过侥幸占了华夏边陲的一座小郡,难道也有资格封授他人官爵么?”
韩忠闻言大怒,站起身来道:“我辽东固然偏僻,但亦有强兵百万,又得邻近胡人拥护。他曹操想要唯我独尊,当用刀剑说话!”一言未毕,那边牵招已拔出佩刀,大踏步走上前来,将韩忠从座椅上一把揪下,斥责道:“辽东也是大汉之地,天子之威,当波及四方。你等奸邪顽劣,竟敢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我身为上国特使,有权先斩后奏!”说完,将韩忠的头颅往地上叩按,就要动手。
韩忠气力不如牵招,一时间哪里挣扎得起来,只得转怒为惊,开口求饶。一旁的乌桓峭王也吓坏了,冲上前去抱住牵招大腿道:“天子与曹公之威,小王已见识过了,无论如何,还请宽恕此人。”牵招本无心杀人,见乌桓峭王劝解,便收刀回鞘,恨恨返回座上;至于韩忠那边,吃了对方这一吓,哪还敢再行争执,也只得红着脸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当日,经牵招详细分析形势,乌桓族人始知河北四州,曹操已得了三州,且得了河北军民拥戴;更兼乌桓峭王畏惧于牵招之勇悍,于是救援袁谭的计划也就此取消。如此一来,身在南皮的袁谭孤立无援,在与曹操的对战中再无取胜之理——公元205年正月,曹操亲自擂鼓,命令全军将士猛攻南皮,只费数日,便攻入城内;袁谭撤退不及,被曹军斩杀。
曹操入城之后,安抚南皮军民,境内秋毫无犯。因闻知王修曾苦谏袁谭,劝导其兄弟和睦,曹操仍使之官居原职,且交予他前往青州督运军粮的重任;另有那位曾假扮曹军都督,前往邺城打探军情的李孚,曹操佩服其智谋,遂令其告谕城中吏民,使之各就各业,互不侵扰;而那位袁谭的心腹谋士:郭图,则被曹操论证其罪,诛杀之。
南皮、青州之事既了,曹操遂班师向西,暂回邺城休整。又修书一封,差人送往焦触、张南军中,令他俩追查袁尚、袁熙二人动向,以斩草除根。那二人之前已被曹操俱封作列侯,故而一见着书信,没几日便遣人回报曹操道:“袁尚、袁熙二人失了河北之后,为求复仇,已逃往柳城,向蹋顿单于求助。”
曹操早就听说过“蹋顿”之名,知此人野心勃勃,乃是一位狠角色。这时见他有可能介入河北战局,不敢怠慢,遂召过刚刚出使乌桓归来的牵招,向他询问乌桓各部的底细。牵招道:“曹公有所不知,那乌桓各部的最高首领,本是一位名叫丘力居的,蹋顿便是丘力居的义子。十年前,丘力居去世,其子楼班尚且年幼,因此由蹋顿暂时领导该部胡人,总摄三大王部。——微臣此次出使的乌桓峭王,便是乌桓三大王部之一。”
曹操再问:“不知蹋顿麾下,有多少兵马,战力如何?”
牵招道:“昔日袁绍为稳住北方,专心逐鹿中原,曾与蹋顿联姻,并向其大量援助钱粮、兵器,乌桓族因此强盛,拥有控弦之士达三十余万。更兼近日,袁尚、袁熙二人又率部投奔于他,只怕此人的实力更胜往昔,不易应付哪。”
曹操既摸清了蹋顿的底细,便召集部下,商议征讨乌桓一事。一众曹军将领苦战多年,已是疲乏不堪,见曹操又欲北征乌桓,齐声劝道:“主公,那袁尚、袁熙二人,只不过是两个逃犯罢了,乌桓族人素来贪婪成性,不念旧情,见他俩领地尽失,惶惶如丧家之犬,岂能甘心受其摆布;再说了,眼下河北虽然已基本平定,但在南方,还有荆州刘表、新野刘备(官渡之战结束后,之前屯扎在汝南地区的刘备因无法单独与曹军抗衡,于是南下荆州投靠刘表,屯兵于新野)等人未肯臣服;万一我等在塞外苦战,刘表却听从刘备之劝,趁机发兵偷袭许都,那将如何是好?”
嗯,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刘备是“人杰”,是“英雄”,这可是曹操坚信不疑的。可是,那位蹋顿同样也是个人物,无法像之前的乌桓峭王一样,只凭三言两语就将他轻易镇住……曹操想到这里,一抬头,见郭嘉就在身侧,便询问他的意见。郭嘉分析道:“主公若有心征讨乌桓,那就事不宜迟。因为袁绍经营河北多年,冀、青、并、幽四州的军民多曾受其恩惠,既知袁氏兄弟还在世上,难免会有人怀着不臣之心。更危险的是,万一蹋顿察觉了这一点,打着光复袁氏统治的旗号,亲率胡族骑兵南下,那么只怕河北之地,将从此不再归您所有……至于将领们所担心的:在我军出征期间,刘表、刘备二人会有异动之事嘛,咳咳,主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哦,此话怎讲?”曹操问道。
“因为二人之中,刘备的才干更高,可惜寄人篱下,无领地;刘表虽然只懂得高谈阔论,无甚才干,却偏偏是荆州之主。那么,主公可以试想:即便刘表有心派兵进攻许都,他敢亲自挂帅么?——非但他自己不敢,而且他也不敢将这一重任交给刘备,因为刘备一旦攻下了许都,便可借助刘表赠予他的兵马,脱离荆州方面的控制,而这正是刘表万万不愿见到的。”
曹操听后大笑,赞同郭嘉的高见,又问他道:“出征乌桓之事,我心意已决。依阁下看来,此战,我军能一战而胜否?”
“要么不战,一战必胜!”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乌桓兵力虽多,却远远不及我军久经沙场,训练有素。而且蹋顿自恃柳城距离冀州达上千里之遥,其中路途又艰险难行,根本不信我军会主动前去进攻,‘以精锐之师攻无备之敌’,岂有不胜之理?”
曹操北征乌桓的计划,就此正式纳入议程。到公元207春季,数万曹军,以及此次作战所需的战马、钱粮、辎重等物,皆已备置妥当,曹操遂上奏天子,拔寨启程。经过数月的跋涉,到夏季时分,曹军终于抵达易县,再往北去,就将进入幽州地界。曹操遣人秘密打探,知前方已有乌桓哨兵出没,遂传令下去:“所有步兵,留在易县一带负责看守辎重,不再随同出征;其余的,每人携带十日粮草,战马二匹,随我加速前进!”
命令下达后,曹军就此分成了两队,追随曹操继续前往柳城,进击乌桓的,约莫只有万余人,还不及蹋顿麾下总兵力的一个零头。——可见曹操对自己的军队素质自信到何等地步。事实上,曹操确实没有轻敌,因为这不是一支普通的骑兵部队——他们是“特种骑兵”:虎豹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