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坚的怒吼声中,天下进入到一个新的时代,即“东汉末年,军阀割据”。俯瞰此时的华夏大地,由于汉灵帝、董卓二人在位期间(董卓挟持天子,形同皇帝),出于维护自身统治的需要,分别设置了大量手握实权的州牧、刺史、将军。一旦中央政权遭到削弱,这些州牧、刺史、将军便形同于东周列国,成了地方军阀,并开始你争我夺,互相兼并。若依照由北向南、由西向东的顺序一一罗列,这些军阀有:
割据凉州西部的韩遂,领镇西将军(董卓迁都后不久,韩遂便率军返回了凉州地区)。
割据凉州东部的马腾,领征西将军(同上)。
割据益州的刘焉,领益州牧。
割据幽州西部的刘虞,领幽州牧。
割据幽州中部的公孙瓒,领奋武将军,假节。
割据幽州东部的公孙度,领辽东太守。
割据冀州西部的张燕,其本为盗贼首领出身,在得到朝廷招安后,率部下盘踞在“常山—上党”一带。
割据冀州中部的韩馥,领冀州牧。
割据冀州东部的袁绍,领渤海太守。
割据河内郡的张扬,领河内太守(王匡战败后,张扬接替之)。
割据南阳郡和豫州的袁术,领南阳太守。(由于南阳郡是汉世祖刘秀的故乡,人口稠密、经济发达,基本等同于一个州)。
割据荆州的刘表,领荆州刺史。
割据兖州的刘岱,领兖州刺史。
割据陈留郡的张邈,领陈留太守。
割据青州南部的孔融,领北海相(青州北部此时被黄巾军余党占据,拥兵三十余万)。
割据徐州的陶谦,领徐州刺史。
割据扬州的陈温,领扬州刺史。
以上十余位州牧、刺史、郡守、将军,加上控制着三辅地区的董卓,构成了东汉末年的首批军阀(其实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些地方郡守也拥有一定的实力,只是他们未能在这个乱世中崭露头角,故不再一一列举。)从中可以看出,在这一时期,董卓、袁术二人实力较强;而那位袁术的兄长,身为“讨董联军”盟主的袁绍,实力恰恰是比较弱的。——就在孙坚打入洛阳,并侥幸得到了当日被宦官们投入水井中的传国玉玺时;袁绍正面临着联盟瓦解、强敌环伺的困境。在他北面,有公孙瓒,此人手握幽州精骑数万,勇猛无匹,曾多次击败强大的乌桓骑兵;在他南面,有三十余万黄巾大军,正屯扎于青州北部,虎视眈眈;在他西面,分别是“黑山贼”首领张燕和韩馥,实力也都比袁绍强。
那东面呢?
他的东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渤海)。
所以说,孙坚的愤怒,固然有袁绍的不是。但袁绍在“酸枣之盟”草草解散,各路盟友陆续返回所辖领地,拥兵自重的前提下,选择北迎刘虞为天子,以保持自己的威信;南下进攻豫州,作为栖身之所,也算是情有可原。谁料想,这两条计策都遭到了其弟袁术的强烈反对。——孙坚一回到南阳,袁术即联同孙坚,对周昂发起反攻。周昂哪敌得过此二人,很快便大败而逃。在撤退途中,由于追兵逼迫得太急,周昂只得下令军士回身,拼命放箭。结果一支冷箭不偏不倚,恰恰射中了一员将领,且当场将那人活活射死了!
被射中的那位将领不是旁人,正是公孙瓒之弟:公孙越。
历史就是这样充满了偶然性和不可预测性。一年前,袁绍还在酸枣之地大会各路盟友,自封车骑将军,总揽十余万兵马,何等的威武。如今的他,却因其弟袁术与之不和,非但攻打豫州未能拿下;且因为周昂败兵的一支流矢,又得罪了北方豪强公孙瓒。袁绍深知单凭眼下的实力,夹杂于公孙瓒、袁术两大强敌之间,难以长久立足,急与部下商议对策。有一人,名叫逢纪,当下说袁绍道:“公孙瓒偏居北域,对冀州垂涎多时。主公何不借机致书于他,就教公孙瓒以讨伐董卓的名义南下冀州,实为进攻韩馥。一旦他真的领兵南下,韩馥是个庸人,必因畏惧公孙瓒而向主公求援;到那时,只需区区一说客,即可说服得韩馥将偌大的冀州拱手相让了。”袁绍对此计称赞不已,当即趁公孙瓒尚未得知公孙越死讯的当口,书信一封,言辞恳切,邀请公孙瓒入主冀州。公孙瓒见是大名鼎鼎的袁盟主之书,并不怀疑,悉调精骑三万,向冀州驰来。
韩馥闻讯,日夜惶恐,果然如逢纪所言,力请袁绍出面主持公道。袁绍暗遣外甥高干携带厚礼,贿赂于韩馥部下辛评、荀谌、郭图三人。那三人久仰袁绍英名,待与高干会面过后,就进谏韩馥道:“主公当知公孙瓒此行南下,名为董卓,志在冀州。而袁绍如今虽得主公求援,兵马却迟迟未动,万一他再与公孙瓒联手,则我等势必危矣。”韩馥正为这事发愁,见对方言语切中要害,忙问三人有何妙计。荀谌不答,反问他道:“请主公细想一下,论宽厚仁义,天下归心,主公与袁绍相比,何人可胜?”韩馥叹道:“韩某当然不及袁绍。”荀谌又问:“那临危不乱,遇事果断,智勇过人,主公与袁绍相比,又是何人可胜?”韩馥再叹道:“以上这些,韩某依然不及袁绍。”荀谌便道:“那就是了。主公您智、勇、仁、义皆不及袁绍,却是位居州牧,在袁绍之上,袁绍怎肯甘心为您效力。依我等之见,主公不如将冀州之地让给袁绍,自己担任副职,则一来有了谦虚让贤的美名,二来也可保住冀州全境,令公孙瓒不敢来犯。——不知主公意下如何?”韩馥当时心乱如麻,内心着实惧怕公孙瓒,只贪图苟且活命。便依了三人之劝,一面令手下取来冀州牧印信,用绸缎封存好;一面另拟成公文一封,遣使上表朝廷,自称愿退位让贤,由袁绍接任冀州牧一职。
辛评、荀谌、郭图三人见游说成功,暗喜而去,急召高干前来,令他通知袁绍:即日起可率部下向邺城(当时的冀州治所)方向进军。高干去后,韩馥送往朝廷的公文也已上路,城中官属听知袁绍不日就要代替韩馥就任冀州牧之职,大多心悦诚服,载歌载舞相庆。只有二人,一名叫耿武,一名叫闵纯,痛心疾首的对韩馥道:“主公总揽冀州之地,军民百万,即便紧闭城门自守,粮食也足够十年之需,为何要白白让给袁绍!”韩馥心中其实已有悔意,只是碍于公文已发,辛评、荀谌、郭图三人那边又不好交代,只得凄然仰天叹道:“罢了,我韩馥初入宦场之时,本就是袁氏的部下;如今袁绍正当壮年,才干又远胜于我,让位与他,确不失为明智之举。”便不容耿武、闵纯再劝。
不过几日,邺城门外,袁绍兵马万余人已到,簇拥着袁绍父子及一班谋臣,大呼:“开门。”守门兵士早为辛评等人用钱买通,当即献了城门,放袁绍之兵入内。韩馥部下见“旧主公”大势已去,争相投入到“新主公”麾下,袁绍以好言抚慰众人,仍令他们还就其位,众官员无不欢喜。又有个别官员为了取悦于袁绍,待其军马入城之后,就率家丁、护卫等数十人,手持棍棒当先杀入韩馥府中,见人便打。韩馥长子尚未反应得过来,两腿已被一众打手活活打折,只把韩馥吓得大呼小叫,鞋履未来得及穿便逃出府邸,躲往袁绍军中。方到军营门前,韩馥又听见有两声惨叫:原来是前日曾力谏他休要让位于袁绍的耿武、闵纯二人已被袁绍部下逮捕,就于军营前斩首示众。韩馥吃了这一惊,干脆也邺城也不敢呆了,连夜又逃往陈留,去投奔张邈。张邈见韩馥狼狈前来,不知何事,出于礼节,仍令下人大费周章,设宴款待。酒宴尚未开始,张邈却得手下来报:“袁绍处有使者前来,说有机密大事,要与郡守大人商议。”张邈遂留韩馥独坐于大堂之内,自己外出,会见袁绍使者。双方见过之后,方才草草寒暄几句,只听府内一侍者已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急告张邈道:“大事不好,韩大人已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