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的计划,就是要在可怕的徐荣赶到之前,在阳人城以北设下埋伏,先行击败胡轸;尔后一鼓作气,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魄,无视追兵,直取洛阳,以迎接关东群雄入京。当然,这一计划也有个明显的漏洞,那就是万一胡轸是个慢性子,徐荣到了他却没到,那么孙坚将两面受敌,进退维谷……
只能赌运气了。
事实证明,孙坚既没赌对,也没赌错。那胡轸性急不假,可是孙坚根本没想到他会性急到这等程度。在得了五千兵马之后,他三日两日的就杀到了阳人城下,安排军士扎营;而这时,孙坚的伏兵尚未出城,谈何伏击胡轸?眼看“妙计”沦为了“挫计”,孙坚这下子笑不出来了,只得下令军士闭门坚守,改为打持久战;孰料部下来报:“将军,大事不妙。今袁术不知听何人劝谏,竟已停止向我军输运粮草。”
“军中粮草,尚够支配几日?”
“至多半月。”
盟友的背叛,远比眼前的大敌更为可怕。孙坚失去袁术的支持,想打持久战也不能够。就在他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时,却听城外马蹄声震天,又有一枝董卓援军到了!
孙坚叹息一声,只道来者是徐荣,心知此人韬略与自己相当,兵卒比自己精锐,要想击败他与胡轸联手,绝无可能。但到城头一看,见那队兵马却是从洛阳方向赶来,旗号显眼,上有一个大大的“吕”字。——原来是董卓只恐胡轸性急,不是孙坚敌手,又特拜原先的丁原手下猛将:九原人吕布为中郎将,也领一军南下相助。那吕布颇有勇力,又精通骑射,到城下后,眼见城头旗帜飘展,就于马上弯弓搭箭,一箭射去,竟将孙坚的牙旗硬生生射倒。身后大军齐声喝彩,皆高声赞道:“吕将军真乃飞将军再生也。”
孙坚已别无选择,就在城中召集部将商议,欲趁夜半,外出劫营。当时,其身旁除了祖茂外,另有程普、黄盖、韩当三人,统称“长沙四杰”。听了孙坚提议,皆拔剑在手道:“主公说的极是,如今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好歹冲杀一场,必不敢辱没主公英名。”于是孙坚吩咐:只留数百人立于城头守城;其余的早早休整,留待夜间恶战。
当夜二更,孙坚与众将人人衔枚,裹住马蹄,悄无声息地出了城池,潜到胡轸、吕布营外。尚未来得及指挥军士杀入,只听那营内已有人在大声呐喊:“孙坚兵到!孙坚兵到!”孙坚大吃一惊,回头再看身后自家兵马,数千人在夜幕中无声无息,巍然不动;再看前方胡轸军营,其营内兵马已大乱起来,许多士兵赤身裸体跑出帐外,又是找火把,又是找战马,还有人嘈杂回应:“孙坚在哪,孙坚在哪?”……只把孙坚、程普、黄盖等人全看得呆了。
他们哪里知道,最先发出第一声呐喊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白天威风凛凛的“飞将军”吕布。此人反复无常,又素来高傲,只因一箭射倒了孙坚的旌旗,回到营中后,就在胡轸面前自夸神勇,有轻视胡轸之意。胡轸对此岂能容忍,非但以主将的身份,严厉警告了吕布;并放出话来:“本将军出兵时,相国大人特别嘱咐:若军纪不振,当斩一上将立威!”吕布这才诺诺而退。回到自己军帐后,吕布越想越不是滋味:那胡轸骑术不及我,箭术不及我,有何能耐,敢斩我吕布?——好,他不是要整肃军纪么!我就让他看看,他手下的士兵一旦乍遇强敌,会有何等的表现?
于是他就趁二更时分,军士们全部熟睡时,突然跑到军营中央吼了几嗓子……然后,他就悄悄回军帐睡觉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的孙坚,真的就在军营之外!
孙坚不是胡轸,面对如此大礼,他稍稍反应过来后,随即笑纳。营内士兵早已自己乱作一团,这时见孙坚真的领军杀到,大败特败,几乎全军覆没。此役,孙坚一战成名,威震天下,洛阳之董卓,河北之袁绍,南阳之袁术,皆闻孙坚之名而变色,尊称他为“江东猛虎”(孙坚祖籍江东吴郡,祖上便是兵圣“孙武”)。这头猛虎扫荡完胡轸、吕布二军后,不日即星驰南下,去见袁术。袁术见孙坚甲胄之上满是血迹,战栗不安,只得强自镇定,问他前来何事。孙坚愤然道:“我孙坚与董卓并无仇怨,为何要不顾性命,北上讨之?上为国家社稷,下为将军报家门私仇耳。袁将军不出兵助我也就罢了,何以断我粮草!”袁术忙令军士筹办大批军粮,用数千精兵押送北上,连夜送入孙坚军中;又逮捕得一人,安抚孙坚道:“此事并非袁某主意,实乃此人自作主张。”就教刽子手将那人斩杀于孙坚面前。孙坚这才恨恨而退,连夜返回军中,筹谋攻取洛阳大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