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官鬻爵,首创者实为秦始皇;之后汉武帝出于打击匈奴的需要,也颁布过可用钱财换取官爵的诏令,最终赢得了“漠南”、“漠北”之战。与汉桓帝不同的是,以上二人深知卖官鬻爵的危害性,因此卖得都是些无实权的名誉官爵,且只用作临时政策,凭此渡过难关就立即取消;而汉桓帝使用起来,却似乎真将这个作为敛财的不二妙法了,在他的“待出售官爵列表”中,非但有虎贲骑、羽林骑之类握有实权的宫廷禁军中级指挥官,甚至连李广渴求一生,却始终无法触及的关内侯都赫然在列。——当然,价格也自不菲。
那么,谁买的起呢?
——宦官。
汉桓帝铲除梁冀的过程中,单超、左倌、徐璜、具瑗、唐衡五位宦官出力最大,一旦事成,单超出将入相,官拜车骑将军,与其余四人皆被封作侯爵,史称“五侯”,另得赏赐无数。东汉就此进入宦官专政时代。与“宦官集团”相对立的,是以太尉、司徒、司空为首的传统“文官集团”;以及另一位即将兄凭妹贵的“准外戚”窦武为首的“外戚集团”。宦官集团为了保障自己权力的稳固,恰好借汉桓帝卖官鬻爵一事,大力在军、政二界培养亲信势力。肯依附宦官者,出钱出力,助其晋升;与宦官为敌者,搜刮罪名,贬其官爵。作为一时最闪耀的外战英雄,“凉州三明”也入了宦官集团的法眼。那么,对于宦官的竭力拉拢,皇甫规、张奂、段颎三人各是如何选择的呢?
皇甫规——坚决与宦官集团划清界限,宁可白身返乡,岂能听命于阉人!
张奂——依附宦官是不可能,但是,对于部分“合理的命令和建议”,愿意遵从。
段颎——外戚专政,就听命于外戚;宦官专政,就听命于宦官。本将军乃是军人,只管打仗杀人,报效家国。管甚么阉人、文人之争。
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三人不同的结局。但就眼下而言,段颎无疑是最春风得意的。因为汉桓帝已决意只倚重他一人:以战止叛,用屠刀杀尽一切叛军!
“微臣此行,至多三年,敢保大汉一朝,再无西羌之患。”
公元163年十一月,段颎回到护羌校尉驻地,立即督军备战,诵读桓帝所颁发的由得他一力决断军务的诏书。凉州境内各部羌人闻知“杀神将军”去而又回,此时已兵分两路溃去,或北上逃回安定、或向西南躲入湟中。到来年开春,段颎领骑兵数千,专行巡视湟中一带,又遣特使数十人,前往西羌各部传下赦令:“一月之内,归降大汉者,可赦而不杀;一月之外,虽降者,杀无赦!”
此“赦令”下后,各部羌人知他说得出做得到,争先恐后前往归降。一月之内,即有大小首领三百五十五人,领着上万西羌子民,往他军中磕头求饶。段颎言而有信,对其部众年少精壮者,用作义羌;对其部众年老幼稚者,另押往他处服役。并不无故杀害一人。计点下来,除已投降者之外,湟中一带的西羌主力只剩两部:一部名作“勒姐羌”,一部名作“当煎羌”,共合兵约三万。至于先零羌阵中留守在湟中一带的那部分枝,眼见“西羌”整体上大势已去,早逃之夭夭,北上往安定、北地与东羌会合去了。
招抚工作到此结束,接下来,该亮出屠刀了。
段颎就此辗转湟中各地,进击勒姐、当煎二部。细观他所率的兵力,合义羌在内,始终只有万余人。这与朝廷财力有限有莫大的关联——人多了,养不起;另一原因就在于他深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羌人怎么可能忠心效命汉人,屠杀自己的同胞呢?因此除了畏惧其如虎,闻命即伏地求饶者外,其余降者,再不任用。一年之后,在段颎的连续打击下,勒姐羌几乎全军覆没,半数者被汉军屠杀;其余者数千人,实在是无能力反抗了,于是明知段颎有令在先:“虽降者,杀无赦。”还是得降。段颎念其存活的都是老少『妇』孺,也是可怜,把屠刀擦干净收起,全部发往他处充作苦役。解决此处羌人后,他马不停蹄,又率领万余兵马,杀奔当煎羌而去。
“杀神到了!”当段颎麾军攻入当煎羌各部时,情形与勒姐羌完全一样,一见汉军杀到,立即纷纷溃逃,如同待宰的羔羊无异。逃着逃着,当煎羌首领突然警觉过来,他发现一个可怕的问题:羌人逃,汉人追,这个情形,怎么这么熟悉……
没错,积石山之战,汉军也是这么打赢的。段颎所率的军队,常常在兵力上处于下风,却偏偏能以少取胜,正在于他善于逞勇斗狠,营造出一种强大的假象,逼迫敌军逃走。而一旦落入羌军逃、汉军追模式,战局就进入到了段颎设定的剧本当中。他体力充沛,勇力过人,经常持兵戈在前,下马步战,以激励三军士气;又能与士兵同甘共苦,以苍天为被,大地为席,饿食马肉,饥饮雪水,纵便义羌,也为他的亲和力感激涕零。是以他入职军中至今,含鲜卑军、汉起义军、东西二羌在内,被杀者已有数万人;而段颎所率的军队,伤亡者加起来不过数百人,伤亡比例达到惊人的一百比一。——这,就是“杀神将军”视数万羌众如无物的底气。
作为积石山之战少数的幸存者之一,当煎羌首领冷静寻思后,终于想出一招战胜段颎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