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凉州这个晦气地方,赤眉军是不敢再呆的了,只得再往回走,回关中去。邓禹那边见赤眉军去而又回,还是老战术,先主动率军撤出城外,驻军于长安北郊,欲待其主力再次撤离后,再趁隙而攻之。恰好事有凑巧,原先更始帝所封的“汉中王”刘嘉因部下延岑叛变,失了根据地汉中;延岑又被益州公孙述偷袭,也失了汉中,二人一前一后,都北上往关中过来。樊崇入驻长安后,得知此事,不得不令部将廖湛率军十余万前去与那二人对敌。
邓禹眼看自己屡试不爽的“趁火打劫”之计又要凑效,正自鸣得意时,突得暗探来报:“今赤眉军因长安蔽破,无以可掠,正在郊外大肆发掘皇陵!”邓禹大吃一惊,急令人再加确认时,长安北郊的五陵原(县名,因高祖、惠帝、景帝、武帝、昭帝五位汉帝陵墓营建于此,故得该名)内,吕后以及许多嫔妃的尸身已被挖出来了。
此事关系实在太大,作为汉光武帝的下属,邓禹哪还敢再延讹,连忙率军南下与赤眉军交战。结果到了之后,众汉军一见赤眉军饿鬼般的凶残模样,心中无不深含怯意,一战即败。邓禹无奈,只得将败兵重新北撤,等待刘嘉、延岑二军到来。
却说负责率军阻拦刘嘉、延岑北上的赤眉将领廖湛,本为更始将领,后因搅入更始政权的内讧,又败给更始帝,才不得不投降赤眉。樊崇对他虽颇为信任,但毕竟不是嫡系,因此交由他拦住汉中二军的部队虽多达十余万,皆是临时招募的乌合之众。廖湛领军去后,过陈仓,到大散关(关中西南部关卡,位于陈仓之西)时,刘嘉已击败延岑,将汉中二部兵马重新并作一部,正当声势大振。一战下来,刘嘉亲手击杀廖湛,大获全胜,并收得其大量降卒。从降卒口中,他得知邓禹如今正在关中与赤眉军南北对峙,因此觊觎长安之心也是大起,急令重新归降的延岑率军东出陈仓,屯扎于长安近郊。因怕他再次叛变,又特意令心腹爱将李宝同去;自己则往大散关以北过去,沿途筹措粮饷诸事,以缓解日后长期作战之需。
就这样,满打满算才过去一年多,关中再一次陷入了三方势力的争夺当中。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关中,已从人人向往的殷富之地,变成了白骨露于野的血腥战场。——赤眉军无恶不作;邓禹只会混水摸鱼,关中百姓早已对这二人失去了信心;而那延岑也非善茬,他在领军抵达杜陵,击败了又一位前来拦截的赤眉将领逄安之后,骄心大起,竟驱逐李宝,再次背叛了刘嘉。如此,关中从三方势力的争斗,又变成了四方势力的争斗,百姓嗷嗷待哺,难以为活,只得依附于一些实力较弱的地方豪强,各自固守山寨、壁垒,拒绝与以上任何一方合作。樊崇、邓禹手下的兵将,但凡原先是关中子民的,也甘从他们的召唤,每日数以百计、千计的逃走。
以上是关中之变,即上面所说的“西方之变”。惹事的根源,一是赤眉军,一是邓禹。赤眉军中,皇帝刘盆子和其兄长刘恭倒是老实人,几次劝谏樊崇放弃劫掠,少动杀戮,可惜偏偏做不了主。只得眼看着一支好好的农民起义军,一错再错,渐渐沦为了匪类;邓禹则是想打又不敢打,眼看民心渐渐丧尽了,再想好好打一仗时,关中百姓已不肯为之效命了。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看“南方之变”,这次惹事的根源,换作了吴汉。
吴汉是一位不世出的猛将,而且很多时候猛的有些不讲理。——同样是打了败仗,别人还在耿耿于怀,自我反省时;他已激励完败军,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因此别人不敢打的仗,他敢打;别人不敢杀的人,他敢杀,而且很少事先请示。宛王刘赐、邓王王常,早不降晚不降,一看吴汉过来了立马投降,充分说明了此人的可怕。
于是汉光武帝看他战果丰硕,屡立大功,另授一令给他:讨平宛城之后,可顺势南下,镇抚南阳。
结果这下出大事了。
南阳是什么地方,那是帝乡啊。——而且一下子出过两位皇帝。再加上光武帝为了收揽人心,少动干戈,对待前朝老臣时,这个投降了封官,那个投降了封侯,许多大户、豪强盘踞此地,关系错综复杂,缕都缕不清。随便捞个人出来,可能就是皇亲国戚。——谁镇抚得动?
吴汉到后,他才不管这个。——敢自恃大族子弟违抗本将军的命令?那就开打吧!
于是,时年八月,就在赤眉军在凉州败给隗嚣,初返关中之时,吴汉大军在南阳界内纵横驰骋,大开杀戒。刚开始,他所攻击的,还只是一些不服管束的豪强、大户;到后来,他的浑劲上来了,在光武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即便是无辜百姓也肆意侵暴。终于有一豪强被激怒,跳了出来:你吴汉算什么东西,要打?我来陪你!
此人名叫邓奉,曾参与昆阳大战。与刘秀一道突围出城,搬取救兵的十三骑中就有他在内。在此为帮大家理清他的来历,特说明两点。
一:他有位亲叔叔,名叫邓晨,乃是当朝汉光武帝的亲姐夫。
二:他另有一位关系极好的族弟,名叫邓禹,乃是当朝的大司徒。
——你说这仗还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