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燕王惊慌未定时,代王嘉的书信已到。这时二人已是难兄难弟,于是连忙打开书信看他有何话说。
“今日之事,全因贵国太子丹而起。想那秦国,历来与燕国鲜有交锋,若非太子行事欠妥激怒了秦王,秦国怎会突然大举发兵来攻?——眼下之计,大王若想保住燕国社稷,可立即斩杀太子,将首级交与王翦,如此,秦军必退。”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老燕王看了书信后,老泪纵横——这事怎能舍得?但是,他又畏惧秦军威势,担心若是不从代王之议,燕国上下立即要遭亡国之祸。犹豫来犹豫去,他让人将太子召来,当场把书信扔他面前,怒道:“我儿可知罪!”
太子丹看了书信,脸色也是大变。但他还是强辩道:“燕丹着实无罪!父王试想,那韩、赵二国可曾有违了秦王之意处?不也是被秦军一举荡平?孩儿眼观天下局势,秦军暴虐,或早或晚早晚要将六国打尽,因此想抗秦之事宜早不宜晚,才出此下策。”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燕王口中虽严厉,心下那叫一个痛啊。
“如父王畏惧,可立即下令诛杀孩儿。孩儿虽不甘心,但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太子丹眼中落泪,田光、樊於期、荆轲等人的身影一个个的在眼前闪过。老燕王见他这幅模样,也是心中不忍。想来想去,对太子丹道:“我儿,怨不得为父,社稷为重啊!”于是令随从将自己常佩之剑递给太子,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太子丹双手接剑,咬牙切齿,当场自尽而死。
太子死后,燕王喜依代王嘉之言,将他的首级送到蓟都王翦处。王翦得了首级,拿给王贲和李信二人看了。那二人笑道:“由此可知燕人已胆气尽丧矣,恰好趁机一战而下辽东。”王翦道:“本将亦有此意,怎奈地利不熟,不好轻易用兵。你等可寻个数名向导,好言抚慰,将来出兵时可用作前驱,则辽东不难定也。”又令人将太子丹首级用上好木匣装了,送去秦王政处。
秦王政得了太子丹首级,大喜,下令将此物悬挂于咸阳城门上,以警示天下刺客。刚将首级挂上去不久,下人来报,说有一人在咸阳城外放声痛哭,乃是荆轲昔日好友高渐离。秦王闻讯大怒,下令立即将此人擒获过来。
却说高渐离当日易水岸边送别荆轲后,郁郁寡欢,整日思念好友。不久后,他只身赶到咸阳,又听闻了荆轲死讯,悲痛欲绝,整日寻思报仇之计。结果仇还没来得及报,燕国已被王翦攻下,且将太子丹人头送了过来。高渐离睹物思人,心想太子丹虽用人不当,一意孤行,但总归是个好汉,免不了大声痛哭一场,结果惊动了秦国人。有人认出他来,知是荆轲好友,连忙去秦王处举报。
秦王令人将高渐离擒获,只见他身形单薄,手无缚鸡之力,心中提防之心便消去了大半。有臣子趁机进言,说此人击得一手好筑,乃是难得一见的乐师。秦王便让他试弹一番,果然音色美如天籁,于是留在身边。又有下臣奏道:此人虽非刺客,但是刺客荆轲之好友,不可不防。秦王于是令人弄瞎高渐离双眼,心想自己如此谨慎,总归安全了吧。
不料,那高渐离来时已是抱着必死之心,在筑中藏下了硕大的铅块一个。他趁着秦王不备,在一次紧挨着秦王击筑时,突然将手中之筑向他用力打去!他方位估摸得虽准,只可惜双眼已瞎——偏偏此日秦王未坐在平常位置上,结果不幸失手。秦王政前段时间刚被荆轲吓过一次,今日已是第二次了,暴怒得无以复加,立即下令卫士诛杀此人,又欲传令王翦停止驻扎,继续向辽东进军。
——燕人着实可恶,不将该国一举荡平,谁晓得又能生出什么祸害!
该使者正要去时,颍川郡方面来报:“大事不好,韩国几大公子听闻我军主力眼下都在北面,现已结连魏国起兵谋反!”
秦王面不改色,叱喝道:“几个亡国之徒而已,什么韩国公子?”又叫住使者道:“让王翦停止攻打燕、代二国,立即率主力返回国内。”使者忙道:“遵命。”于是换了旨意,去请王翦回军平叛。
却说到了战国中后期时,韩国虽已成了弹丸小国,但仍以中原强国自居——该国虽军力不济,但文风自由,冶铁、水利等技术都领先一时,自然吃不消秦国的那一套野蛮的“军事化管理”。当初被秦国灭国之后,韩王被秦国掳走,安置在了秦国眼皮底下,但韩国国内仍有许多类似于“战国四公子”那样的人物留了下来。他们经常暗中聚集在一起,协商“复国大计”。正好这几年秦军越打越往北,都快打到辽东了,于是他们在求得魏国援助后,毅然举兵反秦。
王翦等人得令,连忙匆匆回军来救,还没到秦国时,颍川郡那边的叛乱却已被平定。要知道,天下贤公子虽多,却不是个个像信陵君那样精通兵法。而秦国虽有三四十万大军在河北一带,但作为疆域近天下之半的第一大国,国内以及韩地等处仍有二三十万大军可用,因此要搞定这些徒有虚名的公子哥儿们,还不是小事一桩?
秦王刚刚获知颍川郡之乱已被平定,正在欢喜时,那边大将王翦已带着儿子王贲、副将李信凯旋归来。秦王忙请王翦坐了,好言问他道:“王爱卿,眼下寡人有意同时攻灭魏、楚二国,请问将军可有计策?”
王翦忙起身答道:“若大王想要灭魏,此事不难,只需有个二十万军士便可。但若大王要想灭楚,此事可就不太容易了,至少须得六十万大军。”
秦王瞠目结舌道:“六十万?……若依将军的意思,我秦国伐楚一事岂非得倾尽全力之力才可做得?”
“正是。楚国疆域辽阔,勇战之士极多。除非倾尽全国之力前去攻战,否则必不能胜。”
秦王不禁冷笑一声道:“将军不复昔日之勇矣。寡人寻思那楚国数百年来与秦国多次交战,几乎从未胜过,如何今日会被将军说得这般危言耸听。”
“要战胜楚军,不难。难就难在不易动摇其根本。因其疆域庞大,数十万大军遍地驻扎,一战而胜后,若想趁胜追击,必会遭其大举反扑,那时秦军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形势必危”
“必得六十万大军,将军才肯前去?”
“恕微臣冒昧,正是如此。”
秦王一听这话,放过王翦又去问李信、王贲二人。其中王贲见父亲口口声声说要六十万大军,心下也有疑惑,但总不能在大王面前说自家老头子胆小、糊涂吧,于是唯唯诺诺不敢答话。
那李信却是个勇气非凡的人,当日易水岸边秦、燕、代三军交战时,他一马当先,率先带领精骑杀入敌阵,破了燕军的胆气,立有大功。眼下隐隐然就有嫌弃王翦迂腐的意思,于是昂首上前答道:“本将只需二十万大军,便能荡平楚国,擒得楚王献上。”
“如此胆色,方为真将才也!”秦王大喜,斜眼去瞥王翦,只见他仍无动于衷。于是笑话他道:“如此大功,交给小将军李信得了,老将军倒时可别怨寡人哦。”
“末将万死不敢!”王翦连忙答道。
秦王笑话过王翦,又大声传令道:“王贲听令!”
“末将在!”
“寡人分派你与李信二人各二十万大军。李信率军前去攻楚,你率军前去攻魏。等你二人大捷时,寡人自有重赏。”
李信、王贲二人连忙接令,又各自领了兵符,好去调遣大军。唯有之前战功最盛的王翦啥任务也没分配到,在退朝之后,落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