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郑成功篇之六）

郑成功占领镇江，又驱兵江宁，一战而下，包围了当时南方最大的城市南京。

这一路，西进郑成功乘风破浪；那一路，北上的张煌言也旗开得胜。

在当年各路抗清义军中，郑成功和张煌言是最大的两支，也是关系最好的两支，前一年，他们相约沿长江溯流而上，没想到飓风突起，船帆毁坏，不得不退兵；这一年，他们再次兴兵讨伐，收复失地。

张煌言是浙江宁波人，比郑成功年长四岁。

明朝灭亡时，张煌言24岁。时，清兵南下，势如破竹，宁波府文武官员是战是降，举棋不定，张煌言慨然赴战，跟随义军在城隍庙盟誓。城隍庙至今还在，为宁波商业步行街，各地小吃云集。

这一年，张煌言写下了一首诗歌：“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予之浩气兮化为雷霆，予之精魄兮变为日星。尚足留纲常于万祀兮，垂节义于千龄。”古代君子重名节，轻死生。和现在的人不一样，现在的俗人只要在世富贵享乐，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郑成功兵出长江口，张煌言率部从浙东北上，联络各路义军，走陆路，牵制清军，驱兵安徽，连下徽州、宁国、太平、池州四府三州二十四县。东南震动。

郑成功和张煌言在安徽芜湖汇合后，郑成功让张煌言守住芜湖，守住这个南京以西的沿江重镇，然后，自己发兵攻打南京。

清军镇守南京的是两江总督郎廷佐。史书记载：郎廷佐“同将军哈坐镇孤城，密授方略，以奇计于旦日之内破贼数十万众。”

这场南京之战，郎廷佐打赢了，那么，是怎么打赢的？史书中的“奇计”，又指的是什么？

其实不过就是阴谋诡计。

郑成功攻打南京城时，郎廷佐知道打不过，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就向郑成功诈降，并且说：“按照清廷律法，守将守城超过三十天，京城的家眷就不会问斩。”

郑成功考虑到南京城墙坚厚，急切间无法攻下，即使攻下，也会有很大伤亡，不如暂且不打，等待三十天后，郎廷佐自会开门投降。

然而，郑成功没有想到这是一条奸计。

郑成功退后十里扎营，郎廷佐派人出城去搬救兵。

十几天后，清大队援兵来到，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而是趁着夜色，从郑成功未设防的那面城门，偷偷开进城里。

开进城中的清军，还是没有立即攻击，而是在郑成功驻扎军队的那一面城墙下，偷偷凿洞。

等到夜色深沉，清军组织敢死队，从墙洞中一个接一个爬出，然后，悄悄摸进了明军的营帐旁，而此时，明军还在酣然大睡，丝毫也没有意识到，灭顶之灾即将来临。

【306】（郑成功篇之七）

这股清军依然没有进攻。他们悄悄地潜伏在树林边草丛里，像潜伏在树林里草丛中的毒蛇一样。

天亮后，南京城门大开，明军以为清军要投降了，一齐注目观望。突然，从南京城里冲出了大批清军马队，明军惊愕万分，仓皇列阵，准备迎战。潜伏了一夜的毒蛇突然出动了，他们披着一夜的露水，湿漉漉地冲向明军。明军猝不及防，溃败。

郑成功带着军队退到了长江岸边。清军骑兵追赶甚急，明军无法组织有序登船，结果，掉落江水溺死者多达数万人。

北伐功败垂成，郑成功只能怅然离开南京，乘着亚热带炙热的季风，去往根据地厦门金门。

出师未捷志未酬，长使英雄泪满襟。

郑成功失败后，张煌言独木难支，也只好从安徽退往浙东，继续抗清。

后来，各地义军先后被剿灭，士大夫纷纷投降满清，抗清形势益发严峻。张煌言誓死不降，屡战屡败，带着最后的几个随从，隐居在舟山附近的悬岙岛。

此岛当年尚无人居，张煌言和随从过着原始人的生活，他悬棺室内，悬剑帐外，随时赴死。

清军多次围剿搜寻，都没有找到张煌言的踪迹。然而，清军知道张煌言就在这一片海域，于是勒令舟山民众，片板不能下海。

然而，这道命令，张煌言和他的随从都不知道。他们根本就想不到，清廷为了抓住他，居然不让世代以捕鱼为生的渔民下海捕捞，清廷坐等渔民被饿死。

一日，张煌言的一名随从划船出海，去买大米，被清军捕捉。严刑拷打下，这名随从只好供出张煌言的藏身之所。

原来，张煌言喂有一只白猿，颇通人性。能够看清十里海域来往船只，一旦发现陌生船只，就长啸示警。所以，清军屡次上岛，都一无所获。

几天后的一个漆黑夜晚，乌云满天，海风呼啸，清军悄然登上悬岙岛，来到了张煌言居住的茅屋。张煌言悚然惊醒，待要拔剑自刎，不料被布帐裹住双手，落于敌手。

张煌言被押往宁波，他神态自若，双目炯炯，宁波父老看到张煌言，无不流泪。浙江提督许以高官厚禄，张煌言朗声答道：“我父死不能葬，国难不能救。今日之事，速死而已。”

后，张煌言要被押解杭州，宁波万人空巷，送别张煌言，哭声震天。

张煌言穿着明朝衣冠，昂首走到江边，意气昂扬，风姿盎然。临登船前，他望着北京的方向，长跪在地，朗声说道：“大明兵部尚书张煌言今日辞别故里。”然后，站起身来，又向着送别的人群，长跪在地，说道：“煌言告别父老乡亲。”人群一齐跪倒，哭声干云。

来到杭州后，尽管清廷仍以高官厚禄诱降，张煌言仍矢志不移，只求一死。

1664年9月7日，是临刑的日子，张煌言缓步走上杭州城外凤凰山，回头遥望群山起伏，碧水荡漾，叹息道：“大好河山，竟使沾染腥膻。”然后，慨然就义。

【307】（郑成功篇之八）

南京之战后，郑成功退居厦门金门。厦门金门相距仅有六公里，在过去很长的历史时期，厦金是连在一起的，两个岛屿的渔民划着舢板自由来往，就好像走亲戚串门子一样。只是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因为意识形态的原因，人为地割裂开了这两个岛屿，甚至直至今日，我们想要从厦门去金门，也可望而不可即。一湾浅浅的海峡，隔开了同一个民族。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山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

好莱坞电影《兵临城下》中有一句台词：“意识形态难道就那么重要吗？”

郑成功的军队，都是东南沿海人，他们习水战而不习陆战，善守城而不善攻城。所以，才会有南京之败。南京之败，固然有郑成功中计的原因，然而，纵然清军掩杀，如果郑成功的军队善于野战，即使不能转败为胜，也能够稳住阵脚，不至于让几万将士落水身亡。

史书记载，当年的几万落水身亡的明军将士，很多是自愿跳入水中，不愿被俘受辱。

郑成功在厦门金门苦心经营八年，打造出了当年最强大的一支反清力量。清廷无数次派兵攻打，都大败而归。为什么？因为郑成功的水军天下无敌。

这支军队确实天下无敌，因为他们很快就在与当年欧洲劲旅荷兰的交战中，得到验证。

当年的荷兰，不是今天这个只有百万人口的西欧小国，而是殖民地横贯全球的超级大国。

郑成功无法向内陆挺进，便向海外发展。他的眼光落在了台湾。

就在郑成功准备攻打台湾时，一个名叫何斌的中国人求见。何斌的到来，更增强了郑成功攻打台湾的信心。

何斌此前在台湾，为荷兰人工作。他看到台湾土壤肥沃，物产丰富，就暗暗留心，勾画地图，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让中国人占据台湾，驱逐荷兰。

何斌是一个有心人，他在见到郑成功的时候，给郑成功送来了详细的海图，还有各个港口荷兰军队的驻扎情况。他对郑成功说：“台湾沃野数千里，实霸王之业。使人耕种，可以丰衣足食。且横绝大海，肆通海外。移诸镇兵士置其间，十年生聚，十年教养，而国可富，兵可强，进取退守，皆可与中国抗衡。”

郑成功大喜过望。台湾是厦门金门的几十倍，正可以屯田养兵，作为反攻大陆的基地。

公元1661年，吴三桂攻缅甸，缅甸送明帝朱由榔至吴三桂。吴三桂在昆明将朱由榔及全家25口用弓弦绞死。台湾史书认为，明朝最后一个皇帝是朱由榔，至此，明朝才灭亡，“1661年，明亡，立国294年。”而大陆的史书认为1644年清顺治进入北京，明朝就灭亡，大陆认为的明朝历史只有276年，最后一个皇帝是崇祯朱由检。

也是在这一年，郑成功攻台湾。人们普遍的观点是“郑成功收复台湾。”然而，台湾的历史，却远远不是收复这样简单。

有一部非常好看的台湾电影叫《赛德克.巴莱》，里面描述的是台湾原住民抗击日本的故事。这些原住民，是台湾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