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卫青篇之十一）
古代大军出征，和今天的航母群出巡很相似。航空母舰绝不会独自在海上游弋，否则，它就会成为水雷、舰艇和空中飞机的活靶子，人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所以，航空母舰每次出巡的时候，都要有巡洋舰、驱逐舰、舰载飞机一起陪同，它们在前后左右和天空中保护航空母舰的安全。航空母舰其实就是一座海上活动基地。
好莱坞电影《珍珠港》中，为了轰炸日本本土，航空母舰一直把轰炸机送到了日本近海，然后这些轰炸机升空，飞往日本本土。如果没有航母母舰，轰炸日本则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古代大军出征，除了主帅所在的中军外，还有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前军负责搜索敌情，报告方位，选择路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后军负责粮草供应，做好全军的后勤保障；左军右军则是担任掩护和警戒的任务。
出征的大军，其实就是陆上的航母群。
在卫青第六次攻击匈奴的时候，右军出现了问题。
在中军右边担任掩护和警戒任务的，是三千名骑兵，由翕侯赵信和卫尉苏建率领。从他们的官衔中能够看出，赵信比苏建要高一个级别。
赵信以前是匈奴中的中级军官，后来投降了汉室，官封翕侯，赐名赵信。
右路汉军在前行途中，突然与匈奴数万大军相遇，汉军仓促反击。激战日余，不支，赵信率领八百名残兵投降了匈奴。苏建至死不降，只身奋战，杀出重围。
右路汉军全军覆灭，只逃出了卫尉苏建一个人。
右路汉军被歼，卫青的中军为什么没有派来援军，而让右路军孤立死战？现在已经无法解开这个谜团了，也许匈奴一开始就将右路汉军全部包围，无法派出送信的人；也许汉军送信的人，被半道追杀。但是，按照卫青的为人，绝对不会存在见死不救的情形。
卫青率领的中军与匈奴猝然相遇，匈奴能够有援军相救；而苏建和赵信率领的右路汉军也与匈奴猝然相遇，卫青却没有派去援军。原因在于，匈奴看到情势不妙，就很快将送信的鹰隼放上高空，而汉军却只能派遣信使前去搬救兵。
鹰隼在辽阔的高空中，可以自由飞翔；而信使在陆地上，却很难摆脱追击。
赵信跟着匈奴一路北向，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去往更加辽远的漠北；苏建裹伤一路南下，翻越鄂尔多斯高原，来到山西沂州边境向卫青复命。
苏建拼死突围，历尽艰辛，回归汉室，其忠心可昭日月。
然而，他打了败仗。苏建回来，他会遭遇怎样的命运安排？
苏建回到军中后，卫青征求部将们的意见，对败军之将苏建如何处置，有人就建议，杀了苏建，以立军威。卫青说：“我依靠天子亲戚的关系，侥幸成为大将军，如果在国境之外斩将，则有失国威。我想把苏建送给天子，让天子处置。”
卫青是一个头脑很清醒的人。他清醒地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他贵为大将军，位极人臣，却爱惜将士，与士卒同甘共苦，不自矜，不自傲，他为士卒谋福利，他是士卒的大救星。每次汉武帝赏赐给他的钱物，他都会分发给将士们；每次汉武帝提拔他，他都不忘提到手下将领，所以将领们也跟着升职。而汉武帝要分封他三个还处在襁褓中的儿子，他坚决拒绝。
卫青的质朴和诚恳不是装出来的，是与生俱来的。来自底层的卫青，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卫青是一个好老板。在这样的老板手下打工，人人心情舒畅。
【170】（卫青篇之十二）
卫尉苏建回到京城长安后，汉武帝没有杀他，缴纳了罚金，贬为庶人。
两年后，博望侯张骞因为延误军期，汉武帝也没有杀他，缴纳了罚金，贬为庶人。张骞，就是那个走通西域各国的大旅行家。
史书记载，这个时期的汉朝府库一点也不充盈，京城长安一点也不富裕，汉武帝要求全国的富人都搬迁到京城长安附近居住，又制作了大面额的皮币，一张四十万，强迫王后皇室必须购买，这等于是变相地剥夺富人的财富，相当于劫富济贫。卫青要进攻匈奴，府库没有钱，有一个放羊人卖掉了自己的羊群，把钱全部用作军费。
那个时候国家很穷，所以，死刑犯也可以拿钱赎罪。
当然，这些所谓的死刑犯，都罪不至死。卫尉苏建拼死回国，杀之违背天理；博望侯张骞迷失路径，杀之不合情理。
公元前122年春，骠骑将军霍去病出陇西，攻匈奴，过焉支山千余里，斩杀匈奴折兰王、卢侯王、杀掳8900余人，收休屠王祭天金人。陇西，是今天的甘肃临洮。折兰王、卢侯王、休屠王，分别是匈奴部落首领。
同年夏，霍去病出陇西，过居延两千余里，攻占祁连山，杀掳32000人。匈奴悲苦交加，作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居延，是今天的额济纳旗。唐朝有诗歌：秋天一夜静无云，断续鸿声到晓闻，欲寄征衣问消息，居延城外又移军。
同年秋，匈奴内乱，浑邪王杀休屠王，投降汉室。边关遂安。
匈奴按照地域分为漠南和漠北。漠南与汉朝边境接壤，不会再有战事；然而，逃到漠北的匈奴单于却无时不刻在想着反击，把失去的江山夺回来。
漠北，对于生活在中原的人来说，非常陌生，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极地，是荒草和冰雪组成的世界，是完全超出我们想象的生活。那里野旷天低树，水清月近人；那里孤骑带夕阳，青山独归远。
作家张承志曾经在一本书中写道：“漠北草原，那里静谧得简直能够听到40里开外一只獭子的咳嗽。草海潮动时，能吸附一切尽在咫尺的声音……”
在这片已经接近北极圈的亘古荒芜的寂静草原上，单于和投降的赵信密谋诱敌深入，围而歼之；卫青和霍去病准备深入险地，直捣黄龙。
汉朝和匈奴最大的一场战役，就这样悄悄来临了。
【171】（卫青篇之十三）
公元前119年春，有彗星落于东北。
公元前119年夏，有彗星落于西北。
《推背图》记载：彗星乍见，不利东北，踽踽何之，瞻彼乐国”
一个彗星就会带来亡国之灾，更何况这一年天空中出现了两颗彗星。
这一年，北方强盛的匈奴，走上了穷途末路。
赵信投降匈奴后，给单于出谋划策，让匈奴放弃漠南各地，把人员牲畜集中在漠北，依托贝加尔湖、色楞格河定居。将汉军引诱到辽阔无人的漠北无人地带，断绝汉军后路，让汉军不战自亡。
赵信在汉军中官居王侯，熟悉汉军的战法，他知道汉军奔波几千里来追击，一路都是荒凉贫瘠的无人区，一路都是沙漠戈壁和荒草，汉军粮食不济，自然内乱。内乱一起，匈奴攻击，就可大获全胜。
赵信算路程，算粮草，算兵力，但是漏算了一点，这就是年轻将领霍去病强大的攻击能力，还有大将军卫青最新的武钢阵法。当初赵信在汉军中官居翕侯的时候，少年霍去病还没有崭露头角，卫青的武钢阵法还没有操练。
赵信漏算了霍去病，而正是霍去病给匈奴带来了灭顶之灾；赵信漏算了武钢阵法，正是武钢阵法把匈奴送上了黄泉之路。
为了将汉军引入漠北，单于派遣小分队，分兵南下，不时骚扰边境地区。汉武帝异常愤怒，举全国之力反击匈奴。汉军出兵十万骑兵，分别由卫青和霍去病率领；骑兵后面，是从民间征调的四万马匹；四万马匹后面，是几十万步兵。
将军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那时候的汉室确实不富裕，要与匈奴作战，还要向民间征调马匹。而民间的马匹是做什么的？是耕地拉车的，根本就无法作战。估计这四万马匹是用来运输粮食的。
而在汉武帝之前的汉文帝，在位二十三年，没有添置过衣服车马，没有穿过彩色绸衣，可见当时的汉室，能穷到什么地步。
在公元前119年夏的某一天，汉军几十万人浩浩荡荡上路了，骑兵后面是马车，马车后面是步兵。清脆的马蹄声和吱呀的车轮声，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回响，在寂静无边的沙漠上回响，在苍茫无际的森林中回响，在荒凉无涯的戈壁上回响。马蹄声和车轮车，敲响了亘古以来的沉寂和静谧，把这片平坦的土地，从亿万年的沉睡中唤醒。
于是，所有的树木，所有的草丛，所有的野花，都竖起了耳朵，它们都在倾听着，等待着，想知道这片粗犷的土地上，将要发生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