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了皇位的汉宣帝可谓苦尽甘来。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早年的生活磨难把汉宣帝磨砺成了一代英主,一手创造“宣帝中兴”,成为四位获得庙号(中宗)的西汉皇帝之一(另外三位是太祖汉高帝刘邦、太宗汉文帝刘恒、世宗汉武帝刘彻)。
汉宣帝刚即位两年,就面临严峻考验。公元前72年,匈奴大举进攻乌孙,妄图彻底铲除汉朝在西域的盟友。年青的汉宣帝果断决策,北征匈奴、援救乌孙,重新启动了沉寂已久的汉匈战争。此次出师规模创下了汉匈战争的纪录,五路汉军共计十六万铁骑,汹涌奔腾,彻底粉碎了匈奴人复兴的希望。在汉军的援助下,西域的乌孙、北方的丁零、东部的鲜卑、乌桓等也对匈奴群起而攻之,大大瓦解了匈奴在游牧民中的霸权。
在这次大战中,校尉常惠脱颖而出,成为开拓西域的大功臣。
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君必有其臣。和汉宣帝一样,常惠也是个“天将降大任”的传奇人物。他出身贫寒而志向远大,于公元前100年自愿应募,陪同苏武出使匈奴,随即被匈奴扣押。此后“苏武牧羊”的故事千古传诵,殊不知常惠也是执节不屈的好男儿,被足足监禁了十九年,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巨大磨难。后来他和苏武一起回到汉朝,被汉昭帝拜为光禄大夫。
公元前72年,为配合汉军主力作战,常惠万里迢迢奔赴乌孙,动员了五万乌孙骑兵东进,大破匈奴右贤王部队,顺带驱逐了在车师屯田的五千匈奴军,令车师重新归顺汉朝。常惠因功封为长罗侯,树立了在西域的赫赫威名。
第二年,常惠建议在西域主动出击,首当其冲的就是龟兹国。这龟兹国有人口八万,将士两万,是南疆最为强大的邦国,一直以来都在匈奴的支持下称王称霸,甚至胆敢杀害汉朝的使者校尉赖丹。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在取得大将军霍光的同意后,常惠只率五百人西行,一路征召乌孙等西域各国军队,最后竟然聚集了五万大军。龟兹王吓得大哭求饶:“这都是我老爸听坏人挑唆干的,不关我的事啊!”,立刻献出杀害赖丹的凶手人头,并归顺汉朝。此后,龟兹国王又娶了解忧公主的女儿,像乌孙一样成为西汉忠实的藩臣。龟兹国王和王后还多次到长安朝拜,学习汉朝的典章衣冠制度,引导西域城邦各国输入华夏文化。
龟兹国降服了,车师国又出了乱子。常惠离开西域后,匈奴日逐王卷土重来,扶植亲匈派首领乌贵为车师王,还结成了姻亲。公元前68年,执掌国政近二十年的大将军霍光去世,汉宣帝终于真正亲政,于是派遣御前侍卫郑吉去收复车师。
郑吉,一个在西域历史上留下深刻印记的男子。《汉书》评价为:“汉之号令班西域矣,始自张骞而成于郑吉”,把他视为西域事业的集大成者。大家耳熟能详的“西域都护”一职,郑吉就是第一任长官。
历来出镇西域的汉将都是并州、凉州等北方人士,郑吉却是个异数,来自江南水乡,是会稽(今江苏吴县)人。不过,那时的吴越大地还不是才子佳人的温柔乡,而是盛产豪侠的剑客儿郎,《汉书》记载“吴越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剑,轻死易发”,春秋战国吴越争霸之余烈、楚霸王八千江东子弟之事迹,依然深深激励着吴越风气。
在这样的社会风尚影响下,郑吉很早就参军入伍,从基层战士干起,数次随军出征西域,积累战功成为汉宣帝的御前侍卫。被派到西域后,他仔细研究了民情地理,检讨了经营西域之教训,决心彻底控制车师国这一关键地区。他先在轮台大力拓展屯田事业,就地筹足了军粮,然后聚集全部的一千五百名生产建设兵团战士,又征集附庸国军队万余人,一举攻破车师王城交河城,逼降乌贵。
匈奴发大军来攻,郑吉毫无畏惧之心,主动率领兵团战士北上狙击。拥有优势兵力的匈奴骑兵迫于汉军锐气,竟无一人敢上前交战。郑吉接收了匈奴在车师的屯田之地,留下三百人戍守,就回归轮台农场去搞秋收了。郑吉前脚一走,匈奴大军又来争夺,动辄以数千骑兵袭扰。轮台离车师有千里之遥,哪经得起这么来回折腾,郑吉心一横,干脆亲率全部一千五百名兵团战士常驻车师了。匈奴派使者来恐吓道:“车师国土地肥美,又毗邻匈奴,我们单于一定不会容忍你们在此屯田的!”车师王乌贵被吓得一溜烟逃往乌孙去了,郑吉却铁了心要钉在车师。在匈奴军的重重围困之中,他上书朝廷请求增援屯田兵力。
汉宣帝感其忠勇,遂派老将常惠率领河西四郡的精锐骑兵西征,一直武装游行到车师以北千余里,吓退了围城的匈奴军。于是汉朝把避难乌孙的乌贵弄到长安软禁起来,册立了新的车师王。为了长治久安,郑吉策划了一项“腾笼换鸟”重大行动,把叛服不定的车师国举国迁移到轮台附近的渠犁之地,然后把车师国土变成汉军的屯田农场,还设置了戊己校尉领军驻扎。
郑吉算准了,虽然故土难离,但大部分车师人还是挺乐意搬家的:这几十年来,俺们被匈奴和汉朝争来夺去,受尽了夹板气,还不就因为住在这倒霉的通道旁!去了渠犁之地就可以受汉军保护了,而且听说那里的水土也很不错呢(汉朝确实没亏待他们,渠犁至今还拥有我国最大的原始胡杨林区,是块富庶的绿洲)!
从此,汉朝彻底控制了新疆南北的交通要冲,匈奴对南疆的影响宣告终结,连北疆草原的老地盘也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