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安庆绪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似乎史思明做事，早就不向他汇报，甚至连消息都不报一个。安庆绪还是很有头脑的，他让阿史那承庆、安守忠先到范阳去征史思明的兵，探听探听。自己则躲在半路上磨磨蹭蹭，徘徊忧伤。史思明比安庆绪有头脑，他知道，他跟着安禄山反叛，到了现在，唐兵肯定把他当成攻打目标，不久便会破了他。本就是安禄山、安庆绪该死，我史思明凭什么跟他们一起灭亡？

不如投降朝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说干就干，史思明迎接了阿史那承庆和安守忠的兵马（约5000人），那帮人刚到范阳，就碰见了史思明领着数万兵马前来迎接他们。

两位远道逃归的仁兄大概还不知道史思明是带军队来的，两军相距一里，史思明就先上去见到了两位：“相公和大王远道而来，将士不胜欣喜！可是，边兵怯懦，我们这么少的人，怕相公人多，你瞧瞧，一个个虎背熊腰，都吓得仪仗队不敢进了，我想，还是希望这般虎狼精锐都放下武器，也好让咱家卫队安心。”

阿史那承庆、安守忠同意了，于是，史思明领着他俩往里走，后头跟着五千远道而来的精锐。这般精锐放下武器，被史思明安排到了不同的地方，还有不愿意留下的，就给了口粮打发走了。

第二天大早，两位回范阳的仁兄发现自己被人绑了，但史思明的行动比他们想象得要疯狂的多。史思明派人奉表，以所部十三郡及兵八万来降，并帅其河东节度使高秀岩亦以所部来降。几天后，使者来到京师，李亨大喜，以史思明为归义王、范阳节度使，史思明儿子七人，皆除显官。

河北光复。

李亨遣内侍李思敬与乌承恩前往范阳宣慰了一把，使史思明率兵征讨安庆绪。

李亨没了李泌，能自己做一些主意了，但正是这些基本的判断，让未来的事，越来越难以收拾。首先是李泌交代好的第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不可杀死曾经在伪国当差的官员。这不是什么原则问题，而是人心问题，当初之所以接受安禄山的封官，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如今唐朝复兴，杀了这些官员，后果会如何呢？

事实证明，杀了他们，不仅未来不能为未来的官员增长任何骨气，反倒让现在还在贼军之手的官员害怕起来，拼死也不想回归。

人都是怕死的，贼人虽然凶残，但贼军占领区的官员未必如此，河南尹张万顷就是一个例外，他接受安禄山给的官职，却能庇护百姓，河北郡县，惨遭杀戮的百姓比比皆是，可河南却相对安好，你说张万顷该不该死？

崔器、吕諲上言：“那些身陷贼国的官员，都跟了贼人，按律当斩！”李亨认可，然而李岘却以为：“这班人全都是陛下的亲戚和旧时功勋之子孙，如今全部处死，恐怕不可。现在河北还没完全安稳，群臣身陷贼军者众多，如果饶了刚投降的，自然能开一条宽容的道路给那些还没投降的；如果全杀了，他们一个个都会坚定不移地跟贼人走到底。《书》曰：‘歼厥渠魁，胁从罔理。’（崔）諲、（吕）器死抠字眼，不达大体。陛上自己该好好想想！”

争论一番后，李亨还是听从了李岘的意见，当然，很早之前，李泌就这么提醒过他。他给罪官定了六等罪，重罪者在菜市场行刑，第二等赐自尽，第三等打一百大棍，第四五六等流放、贬谪。

在这里头，闻名于世的达奚珣等十八人，就在城西南那棵大柳树下头被砍了头。陈希烈等七人，被李亨赐自尽于大理寺。还有无数人，在京兆府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了屁股。原本这也不是太过分，李亨还想饶了张均、张垍的死罪，但有一个人不愿意。

李隆基主动提出来，一定要弄死这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太伤人心了！李亨一心想着当年张说的好，张说这两个儿子没造过什么特别大的孽，做事也算得力，希望李隆基能饶了他们两个。

但李隆基是绝对不会放过张均、张垍的，他倒是想问问为啥房琯被李亨给撸下去了。

李亨哭得一塌糊涂，可李隆基并不领情，最后，为了体恤儿子一把，李隆基答应，张垍呢，我可以为你长流岭表，张均必不可活，你别再救他们了！李亨知道再求也没用，只能答应。如此，全世界都知道，只要是陷入贼人之手的官员，回归朝廷，必然会被杀死或流放，于是，有从贼中来降者奏报：

先唐群臣，现在还失陷于安庆绪者，听闻广平王（李俶）赦免了陈希烈这样的人的罪过，纷纷反躬自省，想要前来投奔，可一听说您又把陈希烈、张均给杀了，就都不再说话，打算继续跟随贼军。

李亨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中之下乾元元年（公元758年）初，发生了几件小事：

正月，上皇李隆基进御宣政殿，授册，加李亨尊号。李亨的尊号曰“大圣”，李亨死活不敢要，李隆基不许。于是，李亨也给李隆基上尊号，曰“太上至道圣皇天帝”。

二月初一，以殿中监李辅国兼职太仆卿。李辅国同志是张淑妃的亲信，也是我国鼎鼎有名的大太监，判元帅府行军司马，势倾朝野。同一天，安庆绪所署北海节度使能元皓举所部来降，以其为鸿胪卿，充河北招讨使。

二月初五，李亨御明凤门，赦天下，改元。尽免百姓今年租、庸。复以载为年（以前都是天宝五载，至德二载，以后就成了乾元元年，乾元二年）。

二月二十八日，以安东副大都护王玄志为营州刺史，充平卢节度使。

三月初二，徙楚王李俶为成王。

三月初六，立张淑妃为皇后。

史思明投降，算得上天下最大的一件事了。宰相张镐听说后，却进言道：“史思明此人凶险，趁着动乱得了位置，唐强，他便依附，势均力敌，他就会被判。此人人面兽心，难以德怀，臣希望不要给他任何机会。另外，滑州防御使许叔冀，狡猾多诈，临难必变，请征入宿卫。”

李亨正和史思明度蜜月，张镐却来这么几句话，让他听着非常不爽。恰好从范阳来了几个中使，盛言史思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美德，让李亨坚定了和他一起度蜜月的信心。而且，李亨认为，张镐也是那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的主，不如让他出去，到荆州当防御使。

李亨这人还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巫祝和鬼神，比方说太常少卿王玙喜欢装神弄鬼，搞些半夜鸡叫的勾当糊弄李亨，李亨就很高兴，拜他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大热天的六月，李亨还听从王玙的建议，在南郊祭祀鬼神，然后一病不起。王玙说这是山川作祟，请李亨遣出百八十名中使，勒令三山五岳、名山大川保佑龙体安康，难得的是，如此不靠谱的事情竟然让李亨听了进去。

更难得的是，李亨照办了。

于是，全国的巫祝趁机兴起，到了州县只管要钱作法，吃肉喝酒。黄州有一个年少的女巫，长相绝佳，聚集无赖少年数十名，在州县驿站住宿，每日仗着有圣旨，下去搜刮钱财。刺史大怒，来驿站撬他们的门，撬不开，于是砸锁而入，让人把那女巫拖下楼台，一刀砍了，又杀了那些枉法的少年，一查，愣是查出来数十万贯钱财。

如此祸国殃民的爱好，李亨还乐此不疲。

刺史弄死李亨派出去的女巫，又杀了那么多人，于是上奏，李亨倒也明白道理，先问赃款在哪儿，刺史说充了贫民的税，李亨大喜，宣布刺史无罪。

由此看来，李亨虽然有不靠谱的爱好，但性格还是很靠谱的。眼下张皇后生了，李亨颇为振奋，一度想让这个婴儿当太子。可是人家李俶是天下所望，难道让婴儿当太子，让李俶一边凉快去吗？这是一个很纠结的问题，李亨爱张皇后，就好比爱屋及乌，张皇后是屋，那小儿子就是乌鸦。

一日，他假装没事儿似的问考功郎中、知制诰李揆：“成王（李俶）年长，且有功，朕欲立为太子，卿意何如？”

没想到那李揆忽然抽风，双手高高举起，拱手给李亨深深拜了起来，面露喜色：“这真是社稷之福，臣高兴得合不拢嘴！”李亨着实汗了一把，然后也感觉很欣喜，他咬嘴唇点头：“朕意已决！”

几日后，成王李俶成为了皇太子。以崔圆为太子少师，李麟为少傅，赋个闲职。又赠已故常山太守颜杲卿为太子太保，谥曰“忠节”，以其子颜威明为太仆丞。

在继续下面的故事之前，有必要总结一下安史之乱前半截中，颜杲卿的表现。

【天涯论坛】

大美女：老娘我简直太有钱了，我该给保姆买辆什么车呢？

颜杲卿：那就要看她跟你老公发展到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