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法师的智商有问题

开在深秋的桃花说：为你钟情的一眼，我甘愿错过春天。

武则天今天心情很好，在这个深秋的日子里，竟然宫外的梨花竟然开成雪白一片。朝会的时候，她拿着一枝梨花问宰相们说：“爱卿以为这开在深秋的梨花算是什么来头？”宰相们纷纷进言，说是祥瑞。“陛下德泽草木，所以秋木能开春花，这就和周文王能感召路旁的芦苇一样。”

武则天愈发开心，连改年号的心都有了。正此时，宰相中站出来一个一直沉闷不言的人。

“依臣下来看，《洪范五行传》有云：阴阳不相夺伦，渎之即为灾。《春秋》也说：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现在都已经是深秋了，草木凋零，可此话却突然绽放，乃是颠倒阴阳。臣以为这种现象是和陛下下达指令不依礼典制度导致的，再者，臣等枉为人臣，却不能尽心辅佐，实在有罪！”

杜景俭，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明经科举人。

说完，他再度谢罪。

武则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然抽动脸颊，点点头说：“这才是朕需要的宰相！”杜景俭说这番话，意图是什么呢？经本人周密调查，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古怪事件中找出了端倪。首先是薛怀义主持修造明堂，花费数以亿计；接下来是武三思同志，他率领四夷酋长跑到堂前请求武则天大造“天枢”，把它立在端门之外。

明堂和天枢的打造，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宏伟的工程。

薛怀义是明堂修造的主持者，他这个主持，就是在造好以后署上名，有问题去责问别人，但修明堂的钱都归他管，所以管他叫主持一点儿都不为过。薛怀义视金钱如粪土，买了无数好材料都奠到地基底下去当废料用了。他花的都是纳税人的钱，用光以后就跟武则天哭穷，再拨款，再浪费。所以修造明堂以后，国库已经快要空虚了。

工程都快完工了，总不能搞个烂尾楼吧？只要拿钱使劲砸。

到了武三思哭着喊着要造天枢的时候，事情就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了。打造天枢的事情皇上已经下旨同意，收回成命是门儿都没有。天枢这东西，中间的大柱高一百零五尺（约33米，12层楼高），大柱直径十二尺（约3.7米），共有八面，刻百官及四夷酋长姓名。天枢下部是周长一百七十尺的铁山（约53米，直径17米），有铜造蟠龙、麒麟萦绕。天枢上端托出祥云，直径三丈（9米），有四条巨大龙人立捧火珠，火珠高一丈。如此算来，天枢高度就是40米，整体色调为金色。

请放心，这么大的注融工程不可能用金子，用的是铜。

既然是武三思带领四夷酋长前来恳请造天枢，四夷酋长自然要表示表示。他们纷纷掏钱，凑起来百万亿的分子。这些金银珠宝是要拿到民间去换铜钱的，换来以后，融成水，浇成天枢。事情到了后来，出现了一种令人非常头疼的事情——没钱了。是啊，没钱了怎么办？武则天也头疼。

天枢是用来颂扬武周，臭骂李唐，是大周万国颂德天枢，就算烂肠，也不能烂尾！

没办法，大家选用了这个非常令人无语的办法：把民间的农具收起来炼铁。也只能这样了，您总不能把陌刀和大槊拆开炼铁不是？武周是武则天建立的王朝，总要和李唐分个你我。虽然现在她还在纠结到底是把皇位传给谁，但一个人，一旦有本事自己建立一个公司，而且能搞得像模像样，就不太甘愿躲在别人旗下混一辈子。

鉴于此，这一年（天册万岁元年，公元695年）的正月初一，武则天加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大赦天下，改元证圣。

慈氏，弥勒佛，今世化为武则天。

证圣，验证了自己的确神圣。

就这一刻，弥勒佛给武则天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明堂起火了。

薛怀义同志工作相当不认真，他一天乱使的徭役就有一万多人，今天去江南、岭南采木，明天去江都、蓝田募集珠宝，国库都让他玩儿空了。后来在明堂北面造武则天的超高神像，又必须弄一个比神像还要高的天堂遮风挡雨，他就迎来了不合理设计的后果。天堂罗加起来的高度给人窒息的感觉，辛辛苦苦盖了无数层，忽然一夜暴风来，直接给吹垮了。

薛怀义不急不躁，有困难就伸手要钱，武则天并不过问。

怀义法师慈悲为怀，经常把仕女集合起来讲课，期间拉来十车好钱，专门散在她们中间。爱财之心，人皆有之。大家像疯狗一样争抢，到最后抢完，往往有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薛怀义就是这么干的，据他身边的人和与他关系密切的人说，这家伙其实特别讨厌进宫，因为一旦进宫，白天干活烦，晚上烦干活。

所以，他通常躲在白马寺清闲，和他剃度的千把个社会上的混混在一起玩耍。终于，他的表现让侍御史周矩看不下去了。

周矩怀疑薛怀义又奸谋，今天来到武则天面前，恳请武则天调查他。武则天挥了挥手，对周矩说：“爱卿且暂退去，朕这就把他叫来！”于是，周矩便先躲了起来。等了约莫不知道几盏茶的工夫，薛怀义同志骑着马来了。

该同志穿着一身飘逸的僧衣，二话不说，下马踏着台阶就往武则天的卧室走去。先嘟嘟囔囔说了些怨气话，一下躺在床上，露出肚子呼呼大睡起来。周矩出来，让官吏拿薛怀义。怀义法师根本不把武承嗣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侍御史！见周矩站在那里让人抓他，扑腾跳起来，一句话不说，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骑马回寺了。

周矩把刚才发生的一幕如实禀报给了武则天，武则天道：“这个道人病风，问他还不如不问。他剃度的那些僧人，就都交给你处置了！”

几天后，人们听说白马寺差点儿空掉，一千多流氓僧被流放到了远州。薛怀义并不在乎他那些酒肉朋友，他认为这是皇上给自己生气，男女朋友吵架、闹别扭，那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我真心待她好，她能把我怎么样？好吧，那我们就仔细观察一下薛怀义同学是如何真心对待武则天的吧。

某日，无遮会，广结善缘、众生平等的大集会。

信徒云集，等待开讲。薛怀义忽然下令让人开始挖地，劳工纷纷扬扬挖了很长时间，挖了有十七八米深，便让人在坑中张灯结彩，做出宫殿的样子。众人疑惑间，薛怀义又忽然神经病似的下令往外拉东西，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一尊佛像就被拉出来了，再拉，又一尊。如此数次，怀义法师曰，这是从地底下涌出来的！众人再度惊叹，劳工们开始从心里骂娘：你他妈埋的时候让我们挖，拉的时候让我们拉，你不装能死么？

怀义法师德高望重，在众人表面惊叹，暗地臭骂的氛围中，他开始讲佛了。

我怀疑怀义法师的智商有问题。

他让人杀了很多牛，把牛放血，用牛血画了一幅二百多尺的巨型图像。几天后，这幅图像被挂在了天津桥南，引来众人围观，怀义法师在此设斋。据围观群众反映，那些看守图像的人一天都在那里嚷嚷着这是怀义法师把自己的膝盖割破，流血画成的。大家很无奈，看来，薛怀义同志真的把我们当傻逼供养了。

就算把你整个人活剥了，你能有那牛血？！

怀义法师的智商的确有问题。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武则天开心，让她更离不开自己，但他错了。这段时间，出入宫廷的一名御医引起了薛怀义的嫉妒。这人名叫沈南蓼，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御医，很会养生，人也帅气，让武则天很开心。薛怀义吃醋了，他觉得武则天背叛了他，你知道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被一个完全是靠山的女人背叛是什么滋味么？

只有薛怀义知道，那比戴绿帽子还难受二百五十倍。

他决定，要让她回心转意，要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不满。这天夜里，薛怀义偷偷跑到天堂，放了一把大火。大火从天堂串联到明堂，把洛阳城照得有如白昼一般。大火恰好遭遇暴风，可算是把东西烧得一干二净，牛血画像也被暴风扯成了数百段。武则天彻底怒了，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对外确实不能说是自己男人吃醋放了把火，把天堂和明堂都给烧了，她只能说这火是工徒误烧麻布导致的。

第二天早上刚好是个宴会，左拾遗刘承庆上奏请求停开，以谢天谴。而姚璹认为，明堂是布政的地方，并非宗庙，不应该这么埋汰自己。于是，宴会照开，一如平日。明堂和天堂被毁，薛怀义是主谋，但武则天并没处罚他，却令他主持翻造。又铸了九州鼎及十二尊神像，均高一丈，放在明堂旁边。

明堂被烧以后，武则天下制求直言。

有人说弥勒佛成佛的时候有恶魔烧了天宫，这和皇上肯定是一样的。通事舍人逄敏奏称：弥勒成道时有天魔烧宫，七宝台须臾散坏，斯实谄妄之邪言，非君臣之正论。伏愿陛下乾乾翼翼，无戾天人之心而兴不急之役，则兆人蒙赖，福禄无穷。（弥勒成佛的事情是谄媚邪恶之语，不是君臣正论。臣希望陛下终日乾乾，小心翼翼，不违背天地人心，不急功近利，则是万民的福气。）

这一年的二月初一，出现了日食。

武则天内心不安，而薛怀义却越来越闹脾气，跟武则天说话也不太合得来了。怕薛怀义弑君闹事，武则天偷偷选了一百多个强有力的宫人防备他。从那以后，薛怀义彻底失去了他的庇护，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些原本怕他的人，竟然都对他满不在乎，一改往日的态度。几天后，他走到瑶光殿前的树下。

他看到了建昌王武攸宁，武攸宁领着几个卫士迎了上来。

手一挥，几名壮士迅速将薛怀义围起来，拼命群殴，片刻后，薛怀义气绝身亡，连个遗嘱都没来得及写。薛怀义的尸体被送回了白马寺，填到焚尸炉里烧成了灰，掺到泥里盖成塔。那个恨不得认他当爹的武承嗣呢？怎么不来救我？对此，武承嗣表示，熟人之间下手有点儿不好意思，就让武攸宁去吧！

几天以后，武则天把自己尊号里头的“慈氏越古”去掉了。薛怀义的事情让她反思，不过头等紧急的事情还不是这些。薛怀义死了，意味着令突厥闻风丧胆的人死了，现在突厥侵袭，又能派谁去？

【天涯论坛】

武则天：笨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他笨，而在于他自作聪明。

薛怀义：人老皮肉松，干啥啥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