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在彭宠的诱降劝说之下,涿郡太守张丰自称“天上大将军”,在首府涿县起兵反叛,与彭宠联军共同对抗刘秀。由于涿县在蓟县的正南方,张丰的反叛,彻底卡断了幽州牧朱浮的粮道,使得他苦心构筑的“卢奴-蓟县”防御体系彻底崩溃。至此,蓟县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朱浮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陷入了即将覆灭的境地。他深知,一旦城破的话,不但自己会被碎尸万段,朱家举族也将万劫不复!在惊恐万状之下,朱浮再次派人杀出重围,火速赶到洛阳求救。刘秀得报,依旧不动声色,还是让游击将军邓隆前去救援。邓隆本是个军事庸才,他在建武二年秋在潞城之南被彭宠一战击溃,至今尚未恢复元气。派这个“常败将军”前来,有用吗?对此,朱浮极为不满。他委屈地认为,刘秀不肯亲自来救他,属于严重的“怠敌”行为。
为了活命,朱浮不惜上疏指责,企图采用“激将”之法触动刘秀的神经,迫使他亲自或者派他的主力部队来救自己。朱浮在奏章中说:“昔楚、宋列国,俱为诸侯,庄王以宋执其使,遂有投袂之师。魏公子顾朋友之要,触冒强秦之锋。夫楚、魏非有分职匡正之大义也,庄王但为争强而发忿,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宠反畔,张丰逆节,以为陛下必弃捐它事,以时灭之,既历时月,寂寞无音。从围城而不救,放逆虏而不讨,臣诚惑之。昔高祖圣武,天下既定,犹身自征伐,未尝宁居。陛下虽兴大业,海内未集,而独逸豫,不顾北垂,百姓遑遑,无所系心。三河、冀州,曷足以传后哉!今秋稼已熟,复为渔阳所掠。张丰狂悖,奸党日增,连年拒守,吏士疲劳,甲胄生虮虱,弓弩不得施,上下焦心,相望救护,仰希陛下生活之恩。”
此刻,刘秀也大致明白了彭宠造反的真实原因,对于朱浮因一己之私,给朝廷酿成如此大祸的恶劣行径,刘秀是深恶痛绝。对于朱浮这封“用词尖刻”的奏请,刘秀不为所动,语气冰凉地下诏回答:“去年,赤眉军在长安暴虐恣睢,朕料他们粮尽之后必然东来。现如今,果然为朕所擒!以朕来看,彭宠、张丰等两反贼与樊崇当时一样,虽然暂时势大,必然不能长久持续下去。你只要坚守城池,贼人内部必然有做内应,会杀了贼首来投降。洛阳的军用物资还没有准备好,北征的事情,等麦收以后再说!”
朱浮接到刘秀的批复,顿时手脚冰凉,冷汗涔涔。不过,强烈的求生欲望还是令他咬牙振作起来,强打精神继续守城。不久,城中的粮食全部吃光了,开始“人相食”。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连朱浮自己都已经绝望了:“想不到,朱某人今日死在这里!”
不料,“天无绝人之路”,几天之后,朱浮望眼欲穿的救兵终于来了!来者是上谷太守耿况派来的突骑。原来,耿况眼见蓟县危急,担心城破之后被刘秀治罪,他终于下狠心出了血本来接朱浮出城避难。朱浮大喜,急忙带着家眷在亲兵侍卫的护送下,跟着上谷郡的骑兵杀开一条血路,夺路而从城中逃出。由于救兵人数比较少,很快就被彭宠的军队打散。朱浮骑马带着家眷南逃到涿郡北部的良乡县。在这里,他的侍卫士兵哗变,准备将朱浮以及家属送给彭宠做“见面礼”。朱浮不堪受辱,拔剑手刃其妻!然后,纵马落荒逃走,直奔洛阳而去。
朱浮逃走之后,蓟县守军立即开城投降。彭宠入城之后,自立为燕王。连续攻陷右北平郡、上谷郡多座县城。彭宠为了坚固自守,确保家族安全,又派使者以美女、丝绸为诱饵贿赂匈奴单于,与之和亲。匈奴人贪图彭宠的彩礼、美女,于是派左南将军率领骑兵七八千人南下,发兵来援。彭宠觉得还不放心,又派使者南下,到青州与张步联络,又与赤眉流民军富平、获索二部联系,与他们相互交换人质,以为外援。从此,彭宠盘踞在幽、燕二州,势力越来越大了。
正所谓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刘秀得到蓟县失陷的奏报,他反倒彻底放下了心。本来他还对北线有所顾忌,现在歇心了:“反正幽州已经乱了,要乱就让它乱好了。等朕平定了南方,再回头收拾彭宠!”
三月下旬,耿弇、侯进已经将人马集结完毕。刘秀决定:亲征邓奉,彻底消灭叛军,收复故乡南阳!他留下大司徒伏湛留守京师洛阳,右将军邓禹为助手,负责洛阳朝廷的组织、后勤、物资供应工作。另外,刘秀还对东线战局进行了部署。
三月二十九日,刘秀前往怀县视察,进行南征前的最后安排。几天之后,在安顿好了“后院”之后,南征大军终于要出发了。
四月初,南征汉军在刘秀的亲自率领之下,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很快就直抵邓奉叛军重镇―――堵阳城之下。邓奉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惟独畏惧刘秀。当年,昆阳一战,刘秀威名赫赫,在南阳、颖川一带妇孺皆知、家喻户晓。邓奉得闻刘秀御驾亲征的消息,深知自己绝非其敌手,对于当年的行为深感后悔,感到了害怕。
他根本不敢与其正面较量,留下董䜣守城,自己则率领亲信部队逃往老巢淯阳。董䜣岂肯做邓奉的“挡箭牌”?邓奉前脚出城,他后脚就开城出降。于是,刘秀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城防坚固的堵阳。
邓奉想逃走,哪里有那么便宜?在刘秀的火速追赶之下,邓奉在小长安被汉军追上了。邓奉无奈,硬着头皮回身迎战。由于胆怯心虚,邓奉大败。他不敢再战,于是主动请求投降。
邓奉很有心计,他也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建武二年十一月,他击败了征南大将军岑彭的主力,生俘建义大将军、堵阳侯朱祐。朱祐与邓奉私交极好,加上邓奉反叛也主要是怪吴汉。因此,朱祐对邓奉的行为有些同情。朱祐被俘之后,邓奉将其待若上宾,对其生活上照料的很周到。他虽然没有投降,却一直留在邓奉的军中,成了一位“奇怪”的“友人”。
此刻,邓奉肉袒(赤裸上身),五花大绑,由朱祐押着,一起来到刘秀大营中请罪。按理说,朱祐兵败被俘,不能死节,反倒与叛将称兄道弟、苟安偷生,按律当斩!但是,朱祐与刘秀是什么交情?一起玩尿泥长大的朋友,又是在长安读书的老同学,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情同手足,刘秀怎么忍心处置他?刘秀当即赦免了朱祐之罪,并且以劝降邓奉“有功”为由,回复了朱祐所有的官职、爵位。
至于邓奉,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邓奉的冤屈,刘秀当然是知道的。对于他的罪恶,也是非常清楚。那么,如何处置邓奉呢?刘秀看到邓奉赤裸着脊梁跪在地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顿生怜悯之意。他想起邓奉以前呵护阴丽华一家的勋劳,就想赦免了他,给他留一条活路。然而,刘秀此举却犯了众怒。
由于邓奉极其剽悍勇猛,他一人力敌岑彭、耿弇、王常等七名汉将,并且生俘了朱祐,汉军诸将引以为“奇耻大辱”,对他非常痛恨。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征南大将军岑彭、建威大将军耿弇二人与大司马吴汉的私交极好,而朱祐与吴汉素来关系不睦。关于刘秀对朱祐的处置,岑彭、耿弇等人不敢非议。如果赦免了邓奉,吴汉那边如何交待?假如不能为吴汉出气的话,诸将的颜面何存?于是,岑彭、耿弇二人当即站了出来,对此表示坚决反对。他们异口同声,慷慨陈词:“陛下!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陈,兵败乃降。若不诛杀邓奉,无以惩恶!”
岑彭、耿弇二人的话的分量是很重的。很显然,他们的背后是大司马吴汉为首的军方势力。如果不杀了邓奉,必然得罪了吴汉等人,以后靠谁打仗呢?
刘秀是个极其聪睿的人,岑彭、耿弇的弦外之音,他如何听不出来。他知道保不住邓奉了,无奈之下,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邓奉!朕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你就认命吧!”为了安抚诸将,稳定军心,刘秀下令将邓奉依法处决,以儆效尤。杀了邓奉之后,刘秀召见了固守宛城有功的扬化将军坚镡,晋升他为左曹,把他留在身边听用。
五月,刘秀任命征南大将军岑彭为主将,积弩将军傅俊、骑都尉臧宫、刘宏等三人为副将,率领汉军三万余人继续南征,前去围剿盘踞在荆、楚地区的楚黎王―――秦丰集。几天之后,刘秀率领护卫亲军从小长安班师北归。二十四日,回到洛阳。
邓奉已灭,南线危机解除。刘秀又将目光转向了东线的刘永、张步两个强敌身上……
自序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亲人与朋友们。
历史是一面镜子,它能够彻照出人间的善恶,使人能够鉴古知今。
自夏朝以来,在东方神州,一个又一个的王朝,接踵迭兴,各领风骚数百年。人们对于很多王朝的往事都是耳熟能详,津津乐道。
如今,中国人一提到汉朝,人们马上就会想到开国之君汉高祖刘邦,创造了“文景之治”的煌煌盛世的汉文帝、汉景帝、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还有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卫青,“不破匈奴,何以为家”的霍去病,以及“簇没石棱中”飞将军李广……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功业显赫的西汉、群雄并起的三国之间,还存在着一个东汉。虽然它也曾同样叱咤风云、盛极一时。然而,如今它却默默无闻,寂寞地沉睡在浩瀚的史籍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