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看到邓禹不远千里来投奔自己,非常感动,也很高兴。刘秀对邓禹说:“本官得蒙朝廷专派,到河北做宣慰招抚工作。你大老远的来,也想讨份差使做吗?也想当官吗?”邓禹说:“我不愿意做官。”刘秀很惊讶,问:“既然你不愿意当官出仕,那么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呢?你究竟想得到什么呢?”邓禹回答说:“学生别的什么都不图,但愿明公您的威德加于四海,只求将来写史书的人,能把您的不朽业绩和我的名字写在尺寸竹简之上。如果能够名垂青史,学生也就知足了。”
刘秀听了哈哈大笑,很是高兴,就将邓禹留下,让他与自己住在一起。晚上,两人秉烛夜谈,一起讨论天下大事。邓禹对刘秀说:“学生听说如今皇上已经准备迁都长安,关中是四塞之国,表里山河,有金汤之固。然而山东(注:指崤山以东)一带,依然没有平定。赤眉、青犊等流民军,动辄就能够聚集几万人,声势骇人。长安一带的三辅地区,很多心怀异图的人都纷纷依赖流民的力量假号称帝。刘圣公这人,自起义以来没有遭到什么太大的挫折,没有多少经验。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朝廷大事都是刘圣公身边的权臣说了算,不是他自己的主张。刘圣公手下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些庸才,起兵造反都是为了钱财,彼此之间的争斗都是意气用事,为了自己快心适意而已。这些人大多不是忠良明智之士,没有深谋远虑,绝非复兴汉室、安定百姓的人才。”
邓禹又说:“现在天下分崩离析,形势已经非常清楚了。明公您虽然有首倡义兵,尊主立藩之功,却仍以没有安身立命、功建立业之所为忧。而今之计,不如广招贤才,收揽英雄。我们一定要体恤老百姓,要让他们安居乐业。就像高祖当年那样,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以明公您的才能忧劳九州之事,对您来说,区区九州天下,我看不够您平定的!”
刘秀听了,深以为然。他对身边的人说:“这位大人是本大将军的故交,从今日起在内府参赞机要,你们以后都要称他为‘邓将军’,听到了吗?”左右人等都回答:“遵命。”于是,邓禹经常在刘秀的内府中留宿,与之同卧起,共同研讨军情政务大事。
从此,邓禹取代了冯异,正式成为刘秀身边的头号心腹谋士,专门为之运筹帷幄,确定今后的战略发展计划。刘秀在选拔人才、录用将领方面,都由邓禹负责经手。邓禹有“伯乐”之才,善于识人,凡他所录用、举荐的人才,都能够胜任本职,如吴汉、贾复、伏湛、王丹、桓谭等人,后来都成为刘秀手下的股肱之臣。在邓禹卓有成效的努力之下,四方的英才被刘秀的信义所感召,纷纷前来投奔。一代名将耿纯,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时,刘秀离开邺城来到邯郸继续开展宣慰、招抚工作。在这里,他遇到了更始朝廷的骑都尉―――耿纯。
耿纯字伯山,是河北巨鹿郡宋子县人。耿纯的父亲耿艾,曾经做过新莽政权济平尹(即定陶太守)。耿纯早年也曾求学长安,王莽政府任命耿纯为“纳言士”。所谓的“纳言士”,就是尚书,是王莽篡汉之后改的名字。汉朝的尚书是一种小官,每个官员身边都有一个尚书,类似现在的秘书。尚书的官位虽小,却很有权力,负责各类奏章、文件的传递。王莽政权垮台之后,耿纯没了事做,心情很是忧郁。更始元年冬,更始帝刘玄在洛阳,即将迁都长安。刘玄在临行前,加封桂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此时,李通、李轶兄弟二人,权重朝野,成了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
当时,刘玄派舞阴王李轶为总负责人,负责各个郡、国劝降招抚工作,许诺各地的投降者可以原爵录用。于是,耿纯的父亲耿艾投降了刘玄,被刘玄任命为济南太守。当时,李轶兄弟用事,前来求官的人络绎不绝。耿纯也有才,屡次求见,想赶在刘玄离开洛阳之前去求个官做。不料,却吃了“闭门羹”。每次耿纯前来拜访,李轶都托故不见。等了很长时间,李轶被耿纯纠缠的实在不耐烦,才勉强出来接见他。
耿纯对于李轶的怠慢,非常不满。两人一见面,他对李轶说:“大王您以龙虎之姿,遭遇风云之时,因而能够迅速崛起。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您就成了诸侯王。但是,老百姓却没有听说您的德行威信,您的勋劳也没有恩及百姓。相反,您却得到了皇上的宠爱,爵位俸禄在短期内暴涨,成了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暴富暴贵”,这是古代智者所忌讳的,因为这不是长久之道啊!自古以来的成功人士,无不是兢兢业业,以不能自全令名、保住性命为忧,这样才能做到游刃有余、永保子孙的富贵。您可以把自己与古代的贤人比较一下,您觉得自己算是一个成功者吗?”
李轶听了耿纯的话,知道他对自己的怠慢很不满,也知道他想求个官做。李轶对他的见地和才能惊讶不已,深感此人是个人才,很是欣赏他,又因为耿家是巨鹿郡的大姓望族,决定对其提拔重用。
于是,李轶按照朝廷的规定任命耿纯为骑都尉,并且授以节仗,让耿纯回河北去宣慰赵国、魏国故地(大约在今天河北省中、南部一带)。
耿纯带人持节走到邯郸,听说刘秀也在这里,就来拜见刘秀。正所谓是“惺惺相惜”,刘秀与耿纯一见如故,彼此都很有好感。在会见中,耿纯看到刘秀气宇恢弘,谈吐不凡,似有山海之量。
耿纯回府之后,又在邯郸各处走动,仔细观察、走访刘秀的为政情况。他发现此人勤政爱民,抚恤孤苦,有仁者之风。因此,耿纯觉得刘秀与其他更始将领的纵兵抢掠、荼毒百姓的做法大不相同,深为惊异。从此,耿纯倾心与刘秀结交,有心归附于他。此后,为了表达自己对刘秀的敬仰,耿纯随后还向刘秀奉献了几匹好马以及数百匹缣帛(缣音jiān,缣帛是指双层丝的细绢)。
到了更始元年十一月底,河北的局面终于打开了,人心逐渐向刘秀一边转移。刘秀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当初自己除了冯异、邓晨、铫期邓少数几个随从以外,几乎是单骑直闯河北―――这个陌生的地方。到如今,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看着蒸蒸日上,刘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希望。
此时,虽然是冬天,刘秀的心中却是暖洋洋的,一片和煦阳光照耀在的燕赵大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完美、自然。也许,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个温暖的冬天。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令刘秀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暴风雪即将来临。
这场巨大的灾难,给了他和追随者们致命一击。对于他们来说,面临着的几乎是灭顶之灾。在这场空前的巨变中,刘秀辛辛苦苦干了近三个月的成果几乎化为灰烬,再次变得一无所有,成了一个政治乞丐。
这场狂暴的大风雪,几乎卷走了刘秀的一切。就连他的性命,几乎都要赔了进去……
(三)河北惊变
更始元年(西元二十三年)的冬天,刘秀在河北的形势,表面上看起来,相当的不错。此刻,他手持着更始帝刘玄的宣慰节仗,担任着“破虏将军兼代行大司马事”这样的高官,全权负责河北三州的宣慰事务,他所宣慰招抚的各个郡国,也都在表面上服从他的领导。一些地方的老百姓也感受到了他的恩惠。但是,由于当时的时局太乱,他来河北的时间又太短,因此实际上刘秀在河北并没有什么扎实的根基。很快,在各种复杂因素的作用下,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大风暴席卷河北各地,使得他的形势发生了沧桑巨变。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刘秀自十月以来,一直在河北的南部原赵国、魏国故地一带宣慰。自从王莽败灭之后,这里盘踞着几方势力:新莽残余地方势力、刘氏宗室势力、地方军阀势力,还有赤眉、铜马、青犊等流民军势力。在刘秀的宣慰招抚之下,前三方都在名义上听从刘秀的领导,只有流民军势力不吃他的这一套,依旧在河北各地抢劫、掳掠。这些流民军队伍,少则数千人,多则上万人,甚至十几万人。其中,以“城头子路”、力子都等的势力最大。他们拥有部众四十多万,纵横河北,烧杀抢掠。各地的官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为了保住性命,只能坚壁清野、闭门自守。
河北地方势力与流民军之间在利益上的严重冲突,成为当时的主要社会矛盾。在河北各方的眼里,流民军无法无天、残暴成性,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必须要将其消灭,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这年的十一月,刘秀还是在邯郸衙门中办公,他不断派出官员到河北南部去宣慰招抚,力图将他们团结起来,共同对付日益强大的流民军。当时,邯郸城里有着一股很大的势力,这就是以西汉时分封的前赵王的儿子刘林为首的地方宗室势力。此时,刘秀与刘林同城而居。刘秀是邯郸乃至整个河北的最高首长,而刘林没有在政府中担任职务,也没有任何爵位。此时的刘林,身份是一介平民,最多不过是一个豪强大户而已。
然而,就是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大户子弟,却给刘秀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几乎要了他的命。
刘林也是汉景帝的第七代孙,他和刘秀是同辈人。王莽篡汉后,废除了刘氏皇族成员的诸侯爵位,刘林他们家一夜之间,由一方诸侯王国的国王变成了普通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