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制霸之空城计(58)
在正式谈判前,1913年的6月,库斯敏斯基就单独和帕勒塔先谈了一个与新蒙战争毫不相关的额尔齐斯河航行权的问题。
库斯敏斯基在这次提出“准许俄国在中国境内额尔齐斯河航行轮船的要求”。
帕勒塔以为“暂时开放之计,可遏止其吞并阿尔泰之野心”。并无不妥。
所以小帕同志很轻率地答应了允许俄属船只在阿尔泰境内的额尔齐斯河及其支流布尔津河上行使,并在布尔津河口给沙俄指定地段建码头、修货栈、设邮局。
这是沙俄的一贯套路,想当年曾纪泽在伊犁谈判中因为松花江开放航行的事,与沙俄争得要吐血,就是看破了这背后为沙俄进一步蚕食中国领土提供的便利。后来吴大澂在东北勘界时也是和沙俄玩了长时间的太极推手,对于这类事都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而小菜鸟帕勒塔把沙俄当成英美那样的主要以通商取利为目的的对手,在这个事上出现了很大的失误。
1913年10月,俄国企图借停战条约把阿尔泰山以北,布尔根河以东地区居民统统划归库伦政权管辖。
帕勒塔再次棋输一招,未能识破俄方意图,拟同意“阿尔泰与科布多疆界以阿尔泰的最高分水界为界,但自江个什阿噶什起以布尔根河为界,至济尔噶郎河口,即济尔噶郎河入布尔根河之处,再向东南经甜陶策凯至哈尔根围、阿满止为界线”。
好在这回年纪一把胡子拉碴的老同志袁世凯看得清楚,认为不应在停战条约中涉及划界问题,坚决不批,后来“虽俄国领事多次催促帕勒塔,帕勒塔未敢擅自订议”。
更严重的是,在停战条约的第三款中,库斯敏斯基非常阴险地提出了边界地区的哈萨克人可以任便迁徙的条款—“乌梁海哈萨克人民自此条约签字满八个月内,任其随便迁移,中方及外蒙均不得阻止,八个月限满后,在阿尔泰山分水界以南者,归阿尔泰管辖;以北者,归科布多管辖。”
当时的哈萨克人一直在中俄两国之间存在季节流动,有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的说法,这是从准噶尔时代就有的,那时也没有明确的疆界,所以这现象就一直存在。
现在库斯敏斯基提这事,埋的伏笔是:利用边界和民族的用语含混,将来可能诱使边地哈民叛乱,未来新疆有再遭失地的风险。
真得说万幸的是当时北洋政府从中央到地方有陆征祥、梁如浩、孙宝琦和杨增新这样一批老江湖,及时识破了俄人伎俩。
杨增新特别针对第三款哈萨克人的流动问题指出:“科布多境向无哈萨,有则始自塔城借地安插之后。迨阿城设立专官,其人即为阿城所辖。兹阿官与俄人签定(订)临时条约,有任其随便迁移及限满后在分水界以北者,归科布多管辖之语…此时此地可为我有之哈萨,异时异地即为人有之哈萨,而我之境土内究不能绝其往来”,这样“与其为人所有,不能纵而约束,曷若为我所有,尚可得其利用”。
杨增新建议无论如何不能批准这个草约!北洋政府老袁更是祖传三代的精算师,再加上手下有一批人精,所以对于这个条约初稿卡住坚决不批,令帕勒塔再与俄国人交涉,竭力保证国家利益不受损失。
帕勒塔虽然前面犯了幼稚病,但中央命令下来以后,他也忠实履行了职责,与沙俄继续交涉。经过三个月的反复博弈,在1913年12月21日,帕勒塔与库斯敏斯基最后落笔签订了《科阿临时停战条约》。
天山制霸之空城计(59)
这个条约删除了之前草稿中的科阿划界、哈萨克人随便内迁和自由通商等条款。最后的成约比起帕勒塔的初稿挽回了不少损失,不过,还是留下了哈萨克民族问题的祸根。
而且在和约中还是载明了双方驻军界线,而这个界线是以阿尔泰山分水线为准,无形中将阿尔泰以北的萨克赛、布尔根河以东的地方都默认为科布多的地盘。
所幸的是,条约留了一个后门—“此约均系指双方驻军地点而言,与科、阿疆界问题无涉。”第二年,经北洋政府多次交涉,最后收回了阿尔泰以北的领土。
帕勒塔本人在第二年春就因哮喘病离开了新疆,1920年病逝于北京。
土尔扈特亲王帕勒塔在这次谈判中的失误,为其在历史上的评价大大丢分。
但是纵观他在历史留下的最主要业绩就是任阿山办事长官这段时间,一共只有二年不到。
帕勒塔在他的任上困难重重,艰苦备尝中,却建立了一支较强的新军。
派兵援科、守阿,前线调度各路省军全靠帕王一人。
科阿战争,他是积极主张抗战的,反侵略的态度一直是非常明确的,没有帕勒塔,民初乱局中能否完整保住阿尔泰也是很难说的,因此这个人大节并不亏损。
尽管在科阿停战和谈中,帕勒塔多有失误,但其初衷并不是要通过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来保全自己,而是其产生了通过谈判维持局面,待时局大变之刻,带兵夺回领土的主观臆想。
不能不说主持新蒙谈判是其人生的一大败笔,后世有人说他与俄国人勾结甚至有独立的倾向,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因此,包尔汉在回忆录里也没有草率地下结论,而是说对于帕王的评价留待将来更多资料解密后再做更合适些。
这就是民国初年杨增新倾注了最大精力来处理的科阿战争的大致情况。
由于杨增新的努力经营,虽科布多最终沦陷,但阿尔泰地区未被沙俄、外蒙古侵吞,保障了北疆的战略安全,对新疆地区甚至于整个西北边防而言战略意义重大。
不过也得承认,杨增新能够妥善处理阿尔泰问题,甚至中国北方对外蒙的作战能够比较顺利,没有造成整个内蒙古形成骨牌坍塌,还是有一定运气成份的,因为沙俄的精力已经被重新牵回欧洲了,此时已是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夜了。
杨增新在波谲云诡的民初新疆政坛,处理边疆危局能够做到镇定自若,审时度势,果断采取积极抵御的军事行动,稳定了局势,保全了国家领土完整,表现了一个爱国封建官僚所具有的异于常人的军事、政治才能和胆略。
经历过从清朝末年到辛亥革命以后新疆动乱的包尔汉这样评价杨增新:“在新疆十几年同帝国主义国家或他们的代理人没有签订过丧权辱国的条约,或做过类似的口头默契,他没有依靠他们谋求什么, 也没有借过外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