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43)
这个所谓的小纠纷当然又是沙俄找的一个借口。
两年前(1876年),有一个沙俄间谍波塔宁带了五个人,骑马偷越阿勒泰,闯到承化寺附近,向寺内窥探。
承化寺内此时正由转世喇嘛棍噶札勒参呼图克图主持,他手下的僧兵都是历经与回、哈叛军血战多年的狠角色,不但武功好而且警惕性高,很敏感。
寺内僧众发现了这几个俄国人后立即出来,结果一盘查,发现对方的游历知照没有承化寺。他们能提供的清朝签发的护照上明确写着到“准予到乌里雅苏台(今扎布哈朗特),科布多(今吉尔格朗图)、库伦(今乌兰巴托)和布伦托海、古城子(今奇台)五处‘游历’”。
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喇嘛们立即要求对方离开。结果波塔宁可能是在中国耀武扬威惯了,居然拔出洋枪向面前的喇嘛比划枪毙的动作!
这个脑残的动作捅了马蜂窝,这是一伙吃肉的和尚!喇嘛们一拥而上,将五个人从马上拉下来,收缴了他们的枪械、马匹,将他们驱逐离承化寺。
当时这个事一出,郭尔帕科夫斯基就行文给塔城参赞大臣英廉,要求配合俄方特使乌拉索夫对该事进行调查。
而这个乌拉索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家伙带了一百多人哈萨克骑兵跑到承化寺来要说法。
此时满清方面奉派到寺会同处理的官方代表是绿营守备朱澍和喇嘛尼尔巴拉。
乌拉索夫也算是半个中国通,他一看来的这两位,一个是都司衔的守备,另一个是普通的蒙古喇嘛,心里就有些轻视。所以刚一展开谈判,他就态度倨傲、口出狂言。张口闭口就要对方呈交公文承认欺辱波塔宁并且道歉。
他没想到的是,朱澍和尼尔巴拉更是有备而来的。
朱澍当场提出两件事,一是波塔宁等人在土尔扈特的喇嘛庙曾经抢夺过察罕鄂博铜佛,还私自囚禁了小喇嘛彭楚克,俄方至今没有说法;二是波塔宁的护照上没有包括阿勒泰地区游历权限,却擅自骑马闯入寺内,还动刀动枪。如果说欺负与被欺负,应该是正好说反了吧,你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乌拉索夫被朱澍辩得脸红脖子粗,却无话可说。但他耍流氓的手段倒是技高一筹,他命令随行的哈萨克人回国通报,就说自己被扣留在承化寺了。然后他自己就赖在了承化寺,公然玩起碰瓷了。
这件事现在被郭尔帕科夫斯基又拿出来炒冷饭了。
面临沙俄不断地节外生枝,左宗棠也只能见招拆招,但是宗旨是抓大放小,告诉一线人员从速办结避免纠缠。
本着这个原则,新任的塔城参赞大臣锡纶将波塔宁和乌拉索夫前后两次挑衅的来龙去脉向朝廷做了详细汇报。现在从上到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为了更大的目标,只能放弃在细节末叶上的争执,因此,注定要有人被牺牲。
锡纶建议:英廉未能及时处理纠纷,请交部查议;棍噶札勒参不能约束喇嘛,请罚俸;朱澍褫职。
没办法,有时候为了大局,只能牺牲局部利益。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44)
军机处将锡纶的建议照单全收,英廉因为已免去塔城参赞大臣,加恩不另处理;棍噶札勒参罚俸一年,朱澍被革职。
然并卵,清廷的处理结果反馈给郭尔帕科夫斯基后,沙俄依然没有交还伊犁,也没有引渡白彦虎。
沙俄一再要求从重惩处棍噶札勒参,但是,锡纶身处一线,还是能拎得出轻重的,他在上奏里给朝廷交了实底:“该喇嘛勇略沉毅,洵有过人之处,允称边才中不可易得之品,坐镇空山将十年,俄人不敢轻视且以佛法教种人归心。”
因此,不管郭尔帕科夫斯基怎么叫唤,清廷这边就是不撤走棍噶札勒参和他的僧兵。
毛熊现在的被动是因为他内部的油门和刹车思想不统一,所以它根本没法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应来。因此,从考夫曼和郭尔帕科夫斯基来回踢球到布策奉召回国,都是针对伊犁问题,毛熊内部意见不统一所致。
这块要说清楚还真不是一句两句的事。
要搞明白沙俄内部分歧,又得回到全球大棋局上来。
正像金顺等人主张趁沙俄陷在俄土战争的时候,以武力夺取伊犁并出境剿办白彦虎,就是这个时间窗口谁都想利用一下。
可是现在的形势也真是瞬息万变,在刘锦棠直下南疆的时候,沙俄开始对土耳其的第十次战争,而当刘锦棠完全荡平南疆的时候,斯科别列夫也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土耳其被迫签了丧权辱国的圣斯特凡诺条约。
眼看着投入了十一亿卢布的战争取得了预期回报的时候,搅屎棍英国又联合奥匈来坏事,三个月后在柏林,陷入外交孤立的沙俄被拉偏架的俾斯麦套路,签下了柏林和约,通过这么一场大胜,毛熊只不过拿回了克里米亚战争丢掉的南比萨拉比亚,新夺取了高加索港口巴统和现今土耳其东北部的卡尔斯省,而控制黑海出海口的愿望终成泡影。这次柏林会议在沙俄的外交史上堪称惨案。
毛熊历史上有一个操蛋的习惯,每当向西争霸受挫时,都会转向东方寻求扩张来补偿。正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
当年克里米亚战争被英法痛殴,它转过来通过瑷珲和北京两个条约从辫子身上剪去一百万平方公里羊毛,同时又开启了征服中亚的进程。
而现在,在柏林碰得灰头土脸的毛熊开始对伊犁问题重视起来,又动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念头。
就是在这样的国际形势下,沙俄内部对伊犁问题形成两派意见:以陆军大臣米柳京和土耳其斯坦总督考夫曼为首的鹰派坚决主张不能撤军,已经实施军事占领的地区怎能不经对手一枪一弹就拱手相让呢?而以刚刚在柏林会议上颜面扫地的外交大臣戈尔恰科夫和财政大臣萨穆埃尔格赖克为首的鸽派,主张交还伊犁以换取巨大的商业特权。
猛的一看鸽派的主张,还以为看错了,这不是英国人的惯常打法吗?实际上现在的沙俄也正是处在亚历山大二世改革后的快速发展期,俄国新兴的资产阶级自由派们都是以西方的英法为师的。
而现在沙俄的台面上得宠的人物不论是鹰派的米柳京还是鸽派的戈尔恰科夫都是改革派的头面人物。他们的分歧主要在于占据伊犁不还的风险与收益孰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