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朝西北用兵耗费七千万两库银,而乾隆这两年三进新疆,玩命勒裤腰带现在也折腾进去一千好几百万了,他最后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事实上珲齐和达瓦后来在所部即将内迁本人入京觐见时再度反叛,被雅尔哈善候个正着,全部斩杀,雅尔哈善干起这类事真是得心应手。
1757年7月中旬兆惠到达爱呼斯,派侍卫顺德讷向额克特山进发,阿睦尔撒纳率三百人据守,被顺德讷击溃。阿睦尔撒纳带二十多人逃入哈萨克汗国。准噶尔境内各路叛军,大怪小怪至此全部被刷得一干二净。
兆惠和富德分别从塔城和库陇癸岭深入哈萨克境内,继达勒不阿和哈达哈以后再次兵临哈萨克。
同时成衮扎布派参领达里库见阿布赉汗,传达乾隆皇帝的口谕:“现在阿睦尔撒纳、势力穷蹙。弃众远扬。势必窜入尔哈萨克境内。”“至逆贼性情诡诈。尔等素所稔知。断无容留逆贼之理。设容留在彼。亦于尔部有损无益。尔部与准噶尔接壤。从前噶尔丹策零时。尔等尚受其节制。迩来遭准夷衰乱。始得逞志。现在西域诸部落。俱入我版图。尔等果将逆贼容留。准噶尔部众、无一人与阿逆同心。势必群起滋事。是尔因一人而受众人之敌也。况大兵业已压境。彼时陈师索取。尔部落岂能晏然安处。事后追悔。即已无及。尔其熟计利害。”
这次明确警告阿布赉不要再干涉满清内政了,而且兆惠和富德的大军从东面、车布登扎布和唐喀禄的军队从北面深入哈萨克境内。现在距离策妄阿拉布坦时期哈萨克人磨破脚底的逃亡过去三十年了,但是老一辈人还都活着呢,许多哈萨克人经历了那次磨难。
哈萨克一代枭雄阿布赉终于明白了自己参与的是什么样的游戏。从准噶尔内乱爆发起,阿布赉就没停下搅屎,不管谁在台上他都支持那个反政府力量。喇嘛达尔札上台他就扶持达瓦齐,达瓦齐稳了他又支持阿睦尔撒纳搞事,等到发现自己这通忙活削弱了准噶尔却被满清割了韭菜,不甘心的他又不停地给阿睦尔撒纳充电,一有风吹草动就放阿睦尔撒纳回伊犁给清廷添乱。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正文(续)
一直没有进展的俄国人这次终于捡漏得到了这件奇货,高兴得差点没晕过去。1757年7月28日阿睦尔撒纳逃到俄罗斯的塞米巴拉丁斯克要塞,8月20日被俄军送到托博尔斯克,沙俄的西伯利亚总督格拉波洛夫亲自接见这位政治期货。
俄国人好不容易搞到的阿睦尔撒纳保鲜期却是意料之外地短暂,9月15日阿睦尔撒纳染上天花,七天后这位准噶尔的终结者撒手人寰,时年三十五岁。求毛熊的心理阴影面积,费尽心力拿到的特奖彩票还没等兑奖过期作废了!
兆惠和富德从阿布赉手里搞到达什策凌等人后,根据弘历的指示继续搜索阿睦尔撒纳和哈萨克锡喇,这时候也收到消息说阿睦尔撒纳跑到俄罗斯了,然后清廷派人与俄罗斯交涉要人。因为双方在之前的尼布楚条约和布连斯奇条约中有过互相不容留对方逃犯的条款,因此弘历对索回阿睦尔撒纳还是很有信心的。结果沙俄先是不承认收留了阿睦尔撒纳,随着清军掌握了越来越多的证据,沙俄抵赖不过去又谎称阿睦尔撒纳在越界时掉到额尔齐斯河淹死了,而清军派大量军队沿河打捞,一无所获。等到阿睦尔撒纳病死,沙俄费了半天劲啥也没捞着,空惹了一身骚的毛子为了恶心满清故意隐瞒消息,害得哈达哈等人在额尔齐斯河像傻子一样捞了好几个月小阿遗体,直到1858年2月满清才确知阿睦尔撒纳死讯。
经过满清多次交涉,沙俄将阿睦尔撒纳尸体送到恰克图,弘历派礼部侍郎三泰、喀尔喀亲王齐巴克雅喇木丕勒押着阿睦尔撒纳的几个手下去验看最终确认叱咤风云的阿睦尔撒纳确实已死,但是沙俄仍然拒绝交还阿睦尔撒纳遗体。
阿睦尔撒纳据说在逃入俄罗斯的准噶尔移民中被奉为民族英雄,今天的蒙古国和俄罗斯人对阿睦尔撒纳的评价都是正面的。然而,我怎么也看不出他算民族英雄,无论相对于和硕特还是准噶尔或者是辉特,他有追求独立和自由的信仰吗?许多人认为他是准噶尔版的吴三桂,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区别的,毕竟吴三桂引清军入关后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壮大,而且最后和满清翻脸的时候是有实力驱逐鞑清的只是希望划江而错失了收复中原的机会,况且吴氏最初并无角逐中原的野心只是后来被康熙的左倾盲动给逼反的。相对来说阿睦尔撒纳更像石敬塘,说他志大才疏对他确实有点不公,但从他一生的轨迹来看,这哥们就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最初依附于达瓦齐,对抗喇嘛达尔札,后来依附满清倒达瓦齐直到二次组织反清联盟他差不多都是光杆司令。先天不足是阿睦尔撒纳最大的短板,他的出身使得他既无法得到和硕特也无法得到辉特的全力支持。他引入满清的出发点和石敬塘类似,但他却和孙国父一样没有一支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所以只能不断地为他人做嫁衣裳,最终陷准噶尔于万劫不复中,不知道躺在库杜斯克酒厂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行将就木的阿睦尔撒纳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是否会后悔,如果不和达瓦齐翻脸他至少可以坐拥准噶尔半壁江山,如果不和弘历翻脸他现在还在食双亲王俸禄位极人臣。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无毕生为之奋斗的信仰,他只是为了攫取准噶尔最高权力而不择手段直到把自己押进去,最后血本无归。
在阿睦尔撒纳身上,传奇色彩多过其实际对历史走向做出的改变,可以说是当代各种神剧最好的素材。他身上的事如果发生在中原会有《赵氏孤儿》这样的剧本流传、如果发生在欧洲会有《王子复仇记》这样著名的悲剧流传千古,可惜他只是发生在一个被灭族的绰罗斯准噶尔。
正文(续)
1757年9月巴雅尔和达什策凌被送到北京凌迟处死。
这样从1756年秋开始的以噶勒藏多尔济和巴雅尔为首的准噶尔第三次叛乱宣告平息,不过确实如弘历担心的那样,零星的反叛仍然时有发生,最后两个A级通缉犯哈萨克锡喇和巴图尔乌巴什都没有抓到。
得到了阿睦尔撒纳死亡的消息各地官员纷纷给弘历发贺信,恭喜皇帝阿睦尔撒纳伏了天诛,兆惠和富德也大松一口气,相继上折表示恭贺。
结果却让弘历给骂得狗血喷头:“阿睦尔撒纳之死。诸人俱可庆贺。惟兆惠、富德、疎脱逆贼。未曾擒获。尚宜愧耻。乃亦靦颜奏贺。岂谓逆贼既伏冥诛。大事已竣。而哈萨克锡喇等贼。俱可置之不论乎。此时贼众若向特克斯等处。即宜迅速追剿若已逃入哈萨克。亦应勒兵索取。仍分兵至博罗塔拉。擒拏舍楞等。务期弋获。”意思是阿睦尔撒纳病死别人都可以奏贺,你们俩忙活那么长时间没抓住人家还得靠老天帮忙,怎么还有脸奏贺呢?而且哈萨克锡喇等人还没抓住,你们以为活干完了吗?赶紧给我把人抓回来,不管跑哪去都得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