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续）

阿睦尔撒纳对于弘历的安排当然是不满足的，他是个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而他的厉害之处更在于能巧妙地把自己的野心包装在冠冕堂皇的外衣之下，并且让他所接触的所有人为他说话。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班第，班第对于阿睦尔撒纳凡事不打招呼自作主张的那一套早就受够了，可无奈现在弘历正在兴头上，宠着小阿呢，而且弘历的消息来源可不止班第这一条线，人家还派了女婿色布腾巴勒珠尔在北路总领军务参赞呢，班第只是弘历的嫡系，色布腾巴勒珠尔是弘历的嫡亲，这个北路的监军负有监视各级官员的秘密使命，那可不光是针对阿睦尔撒纳呀，就是你班第有什么闪失也是会被上眼药的。

而阿睦尔撒纳不仅人聪明能拎得清轻重，而且情商远在班第之上。北路除了这个铁面无私的顶头上司班第之外，整个参谋班子的人都和阿睦尔撒纳十分交好，尤其那几个蒙古王爷—除了额附色布腾巴勒珠尔外还有喀尔喀的青衮扎布，阿睦尔撒纳把这几个人忽悠得团团转，专门挑好听的说弘历同志，然后把难听的评价都留给班第了，比如清军军纪败坏、掠夺当地民众令大皇帝威风受损等等。实际上他说的这些虽然是事实，但谁都明白那和班第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弘历的意思。本来这次出征时两路主帅班第和永常都十分重视后勤补给的，就因为等待转运粮草耽误了西路军的行程弘历一道上谕把永常骂成狗：“所需口粮，若照永常所奏由内地运送，则挽输劳费，断不可行”，并且暗示到“取之于敌、从来胜算”。又要马儿跑又不给吃草，逼得前线的军队只能抢掠。可是这个锅只能由班第等人背，喀尔喀的王爷们也和阿睦尔撒纳一起给班第上眼药，班第在北路彻底被孤立了。

为了摆脱北路三人成虎的暗算，班第以退为进，将阿睦尔撒纳的心思和盘向弘历托出来，一道密折让弘历自己掂量。“据阿睦尔撒纳密行告称、若以噶勒藏多尔济、为绰罗斯汗众心不服。不若于事定后齐集各宰桑得木齐等、广为咨访。于噶尔丹策零亲戚中。不论何姓择众心诚服。能御哈萨克、布噜特者公同保奏。俾领其众。则舆情既协。亦可永远宁帖。臣告以奉旨封四卫拉特、各为一汗令自管辖。若另选别姓。不独未合圣意。即准噶尔众心。亦岂允服。阿睦尔撒纳复称、我蒙皇上重恩。已极尊荣复有何求。但我等四卫拉特、与喀尔喀不同。若无总统之人。恐人心不一。不能外御诸敌。又生变乱。俟与额驸公同商酌。再为陈请。臣即密行知会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豫为留心。再伊此时、惟以纠合从前失散之人。图立产业为急务。又常言带领鄂拓克投降之宰桑索萨赉等。原系伊辉特部落之人。种种虚张声势。其希冀侥幸之心。已经毕露。俟大功告成。臣与萨喇勒鄂容安等、悉心办理。不使稍萌妄念。再内大臣玛木特、退后每摘发阿睦尔撒纳之短。而觌面又多迎合。似属年老昏愦。不可深恃。”这个密折信息量相当大，反应问题也是滴水不漏。所说的事都是实际发生的，主要有一个方面内容，一是阿睦尔撒纳认为噶勒藏多尔济难以服众，封为绰罗斯汗会引起纠纷，不如平定完达瓦齐召集准噶尔各部头领民主选举，从噶尔丹策凌的亲属中选一个能服众的，而不非得局限于非得姓绰罗斯不可。这个条件简直就是在为阿睦尔撒纳本人量身定做的，既有威望又是噶尔丹策凌亲戚却又不姓绰罗斯的仅他一人啊。第二个内容是说阿睦尔撒纳想当四部总汗的心迹已袒露无疑，我按圣谕回答他让他无漏洞可钻。但他好像还是心存侥幸。第三个是说玛木特多次在背后提醒我阿睦尔撒纳为人狡诈，有哪些哪些坏毛病，可是当面又往往顺着阿睦尔撒纳，比较圆滑世故也不是可以信得过的人。

正文（续）

弘历再怎么喜欢阿睦尔撒纳，额附再如何帮忙说好话，这道密折一上来不由得不感到背后发凉啊。弘历又不傻，说噶勒藏多尔济不能服众，因为不是噶尔丹策凌正朔，那你阿睦尔撒纳仅系外戚更难服众，而又说不必拘于是否姓绰罗斯，前后自相矛盾！实际上你那点小心思谁不清楚呢。

五月乾隆皇帝下了圣谕给班第：“谕军机大臣等、班第奏、阿睦尔撒纳言语情形一摺。阿睦尔撒纳、不无希冀侥幸之心。班第答以准噶尔地方。四卫拉特、封为四汗之处。业已降旨。断不可改。持论甚为得体。若止封阿睦尔撒纳为汗。则办理准噶尔一事。全为伊一人集事矣。然伊即潜萌觊觎之念。班第惟以奉有谕旨。不敢妄行陈奏。正词相拒。料伊亦不敢遽尔妄行。但此念既萌。久留彼处。于事无益。若即促其来京。使之疑惧。亦有未便。俟达瓦齐就擒之时。将伊同众台吉遣回。固可安然无事。但从前原有留伊驻劄办事之旨。班第若恐急遽遣回。致伊顿起猜嫌。不若仍遵前旨行。班第惟酌量情形。善为筹画。不必拘泥朕旨。至玛木特、原系一狡猾之人。其行为更可不必深论。从前萨喇勒、亦曾将众人不愿封噶勒藏多尔济为汗之处奏闻。朕曾传谕玉保、令其暂停降旨。今阿睦尔撒纳又为此言。看来众心果有不愿。亦未可定。班第留心访问。并察看噶勒藏多尔济。如果不足服众。即由噶尔丹策零近族内。拣选一人。封为绰罗斯汗之处。作为已意。密与阿睦尔撒纳商议具奏。若其人尚属可用。即不必商办。总俟伊入觐后。再行定夺。将此密谕班第知之。”

弘历给班第的密谕也认同了班第的看法，但是比较乐观认为阿睦尔撒纳一时还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他既然萌生了觊觎四部总汗的想法留在伊犁肯定是个祸害，但如果突然召其回京势必引起他的疑惧，最好是等剿灭达瓦齐的时候借着回京献俘受封的机会宣他们这些卫拉特贵族一同进京，到了北京就好办了。另外你说那个玛木特本来就是个老油条，他的话不足为信，至于噶勒藏多尔济你再好好观察一下，以前萨喇尔他们也曾经说过他在准噶尔威望不足，现在阿睦尔撒纳又说，也有可能噶勒藏多尔济真有可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要真是那样就从噶尔丹策凌的近亲里再挑一人出来扶植为绰罗斯汗，但这事也要和阿睦尔撒纳打个招呼。在没翻脸之前还是要用理智和法制的手段来处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