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357】14.37命也

【原文】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

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思考与随想】

孔子一生颠沛流离以求践道，可是上天总是没有赐予孔子实现自己政治抱负的机会，这也许正是上天的故作安排吧。非如此，我们的文化也许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

孔子在结束了十四年的周游列国之后，终于叶落归根回到了鲁国。鲁国仍不能用，不过是给点俸禄养起来罢了，名义上尊为国老，实际上却仍然是靠边站。也许一般人看来，给点钱养起来不是很好吗？有钱有闲正和吾意也，可是对于孔老夫子这样一个孜孜以求的践行者来说，不让做事本身也就是一种折磨……。所以我们经常会看到归鲁以后的孔子叹息，“凤鸟不至矣……”。凤鸟还会来吗？凤鸟真的会来吗？

即便是这样闲适而又无奈的生活，也有人看着不顺眼。也有人在背后嘀咕着“不知道孔丘是要搞什么……”。其实在当时鲁国的一些贵族的立场上看，孔子确实有让人怀疑的地方。怎么这样说呢？

我们看看孔子归鲁以后的形势也就知道了。孔子回到鲁国以后，弟子多出仕于鲁，比如冉有、子路、公西华、还有做武成宰的子游等等。这些弟子们也都确实是有本事的，在各个岗位上也都做得不错。这也到没什么，更重要的是这些为官的弟子们在退朝之后又都是要到孔子那里报到。比如“季氏旅泰山”，“季氏将伐颛臾”那几章记载的那样，孔子的弟子在散朝之后到孔子那里汇报应该是一种常规。这就有问题了，不论是什么时代的统治者都是很难忍受在政府之外有一个政府官员每天都去报到的政治沙龙，而且这里还有一个精神领袖！这个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许多“政治家”眼中，这些即便不是搞阴谋也是搞阴谋了。那些贵族们不满意几乎是必然的。诋毁孔子也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了，这一章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 公伯寮，根据《史记》的记载是孔子的弟子，字子周。但是他在《论语》只是出现过这一次，这回又是以诋毁和诽谤子路，实际上也是在诋毁着孔子，他真的是孔子的弟子吗？老先生们也都是不认可的。“愬”就是诋毁和诽谤，他向季孙氏进谗言诽谤子路，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真的诋毁的未必就仅仅是一个子路而已，更重要的目的恐怕是诋毁孔子。

于是就有了下文“子服景伯以告”。 子服景伯，是鲁国的大夫，据说也是孔子的弟子，不过其最多也就是如孟懿子一般，他是一个世家的大夫，自然不会是像子路、冉有、子贡那样的入室弟子。不过从这一章来看，他是和孔子非常友善的。他知道“公伯寮愬子路”这件事以后，马上就告诉了孔子。不仅仅是告之孔子，还有一个行动计划，什么计划呢？他要将公伯寮给搞死，呵呵，要说有权的人也真的不能得罪，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将你搞死，唉……。

“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这里的“夫子”指的不是孔夫子，而是指的季孙氏，“夫子”本来就是对“大夫”的尊称。子服景伯说的是“季孙氏已经被公伯寮彻底的迷惑了，不过我还有能力（有办法）能将公伯寮斩首示众”。真的不知道这个子服景伯是要用什么办法呢？不过以他的地位来说，应该确实是有这个能力的。那年头世袭的大夫的权力是非常的，季孙氏虽说是这些大夫们的老大，但是不能不顾及这些大夫们的看法的。子服景伯看起来真的和孔子的关系很不一般，他不仅仅能在季孙氏面前说明事情真相，而且还能报复公伯寮，将之置之死地。可是孔子却不同意，还说了一些看起来很是很认命的话，这又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孔子真的也玩起“以德报怨”的勾当了吗？公伯寮诋毁了子路，间接的诋毁了孔子，应该是算是有“怨”了吧，孔子却要放过他，那是为什么呢？

公伯寮是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进谗的小人罢了。首先其罪是不是当诛就是一个问题，以直报怨则可，以怨报怨就太过了。这倒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在于这个杀不杀这个公伯寮也没有什么用，杀了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问题的关键并不在公伯寮，而在于季孙氏。如果季孙氏是个明白人，如果季孙氏想要用孔子的弟子，那么公伯寮进谗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如果季孙氏本来就是想要除掉孔子，对孔子的弟子心存疑惑，那么即便是杀了公伯寮，只怕是杀了他一个，也还有后来人，一个公伯寮倒下去，一万个公伯寮站起来了。公伯寮虽然可恶，但是他并不是有决定权的人。上有好下比效之，如果季孙氏，如果鲁君根本就对孔子和他的弟子没有信任，即便没有公伯寮的诋毁，那么也是一样的。如果鲁君和季孙氏真心的想要，一个公伯寮又如何诋毁得了呢？同样的道理就是如果赵构真的信任岳飞的话，一个秦桧又能将武穆王怎么样呢？孔子的意思也是如此，真正需要负责的并不是什么公伯寮，而是季氏。孔子虽说说的是“天意”如何，其实天意也不过是人事罢了。如果为上者自己没有想法，还是不要说什么奸臣的事情吧。奸臣当道，也都是谁的错呢？

所以这里孔子只是以“天意”示之也，如果天意是要孔子可以践道的话，谁又能诋毁得了呢？“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孔子并不是认命，而是根本就没有将公伯寮放在眼里。一个人有必要和蚂蚁置气吗？如果“道”之能行，蚂蚁又如何撼动呢？如果“道”之不行，也不在乎多这一个蚂蚁。孔子关注的只不过是能不能行“道”而已，至于其他的，孔子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就像庄子逍遥游里的鲲鹏，会在意那些鸭雀的呱噪吗？

可是“道”终难行，那么该怎么办呢？毕竟世难容，那么我们有该怎么办呢？入世不得又如何？田园将芜胡不归，不如归去也。于是有了下一回，孔子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