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励精图治（2）

隋文帝事必躬亲，孜孜不倦，这种精神固然可嘉，对百姓来说也是件好事，但一个国家事务繁重，仅靠一个人的精力是无法应付得了的。

治书侍御史柳彧上书劝谏说：“自古圣王莫过于尧舜，他们不亲自处理琐碎的小事，被世人称为圣明。舜委任五位贤臣，尧向四位智囊咨询，二位圣王无所事事而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这就是所谓的圣王在寻访贤人时才辛苦，而贤才们发挥作用后就安逸了。近来，我观察陛下留心治国之道，不顾疲倦，另一方面也是由于群臣担心受到陛下的责怪，不敢擅自决定，才请求陛下指示，送上来的奏章太多的缘故，以至于一些建筑工程上遇到的小事、赏赐的一点财物等等，都要向陛下汇报，陛下一天忙到晚，废寝忘食，群臣动不动就送上奏章，劳累陛下批复。我恳请陛下稍微少处理些琐碎的事务，除非遇到军国大事必须陛下裁决的，至于其他琐事就责成有关部门妥善处理，这样，陛下将身体安康，我们做臣子的也能继续享受到被陛下抚育的恩典。”隋文帝看后，称赞道：“柳彧是为正直的人，是国家的瑰宝啊！”礼部尚书杨尚希也劝谏道：“周文王因勤政而短寿，周武王因安乐而延年，我请求陛下能抓大放小，责成宰相们处理一些琐事。帝王不宜亲自处理那些繁琐小事。”隋文帝虽然认为二人说的有理，但却担心大权旁落，没有听从。

开皇五年，隋朝虽然暂时消除了北方来自突厥汗国的威胁，但隋文帝对北方边境安全并没有掉以轻心。就在沙钵略可汗称臣后不久，开皇五年，隋文帝就命令司农少卿崔仲方率领三万男丁，在朔方、灵武修筑长城；第二年二月，他又命令崔仲方征发十五万人在朔方以东的险要之处修筑了数十座城池，加强了边境防御。第三年二月，隋朝又调发十万多人再次修筑长城，前后修了二十天。

北方边境暂时安定，西部边境也开始向好。西部的吐谷浑国一直与隋朝为敌，但到开皇四年以后，吐谷浑军队却不再骚扰隋朝边境，原来吐谷浑国内也出了问题。吐谷浑可汗慕容夸吕年龄近百岁，在位已经四十多年了，由于他喜怒无常，经常废黜杀死自己立下的太子，最近被立为太子的那位儿子担心难逃被杀的命运，遂密谋逮捕夸吕向隋朝投降。他暗中派人来见隋军边防军将领，秦州总管河间王杨弘打算派兵接应，但上报给隋文帝后，隋文帝却没有答应。吐谷浑太子的阴谋最终暴露，又被夸吕杀掉，夸吕遂将最小的儿子慕容诃立为太子。叠州刺史杜粲请求趁机发兵进剿吐谷浑，但隋文帝又没有同意。也就在开皇六年（陈后主至德四年，公元586年）这一年，新任太子慕容诃又担心被杀，打算率领本部一万五千户归顺隋朝，使者来到长安，请求隋文帝发兵迎接。隋文帝说：“吐谷浑风俗与中国大不一样，父亲不慈祥，儿子又不孝顺，我以德行教化他人，哪有助纣为虐的道理！”遂对使者说：“父亲有错，当儿子的应该劝谏，岂能采取非法手段，身受忤逆的恶名！普天之下都是我的臣子，只要你们各行善事，我也就满意了。慕容诃如果想归顺于我，只需学会做臣子、做儿子的道理，我不会发兵远征，帮助他去做坏事！”慕容诃遂打消了原意。

在外患渐渐消除之后，隋文帝又开始有计划地剪除那些佐命功臣们了。

隋文帝的不少佐命功臣都是北周重臣，与隋文帝同朝为官多年，在隋文帝看来，这些人未必会对隋朝一直忠心，他最先拿王谊开刀。王谊素来刚正，周武帝临终前，曾对太子宇文赟嘱咐道：“王谊是社稷之臣，不可让他远离朝廷。”但宇文赟即位后却讨厌王谊的个性，把王谊外调为襄州总管。杨坚辅政后，王谊被调任郑州总管，不久率军讨平了司马消难和襄州山蛮的叛乱。杨坚在登基前后，极力拉拢王谊，将自己的第五女兰陵公主嫁给了王谊的儿子王奉孝，并经常到王谊家中饮宴，但隋朝建立后，王谊的一些想法却与隋文帝及其新贵们相左。苏威建议户口增加，而土地不足，打算减少功臣们的封地，分给百姓们，苏威的提议直接触动到那些佐命功臣们的切身利益，实际上是隋文帝打击佐命功臣们、巩固中央集权的措施之一，但王谊却反对说：“功臣们都是经过祖上数代劳苦，才蒙朝廷赏赐了一些封地，陛下突然把封地削去，我看这不合适。按照我的意思，正担心朝廷群臣不尽心竭力，建立功勋，哪能担心百姓们没有土地呢？”隋文帝碍于情面，没有批准苏威的建议。开皇元年十月，隋文帝曾到岐州巡视，王谊劝谏说：“陛下刚刚君临万国，人心不稳，为何要去巡视？”隋文帝开玩笑说：“过去，我与你名望地位相同，今日你竟当了我的臣下，心里可能会感到羞耻吧。我这次出行，就是为了耀武扬威，压服你的内心而已。”王谊笑着退下。不久，王奉孝就死了，第二年，王谊上书认为兰陵公主年纪尚轻，请求改换吉服。御史大夫杨素弹劾说王谊是想将兰陵公主置于不义的境地，要求依法惩处，隋文帝虽然下诏没有处理，但从此以后开始稍稍疏远了王谊，王谊心存怨恨。不久，就有人告发王谊谋反，隋文帝下令进行调查，调查人员上报称王谊虽然说了一些无礼之言，但的确没有谋反的证据，隋文帝也没再继续追究。当时，上柱国元谐也被隋文帝疏远，二人经常来往，发些牢骚，一名胡僧告发，群臣上奏称王谊大逆不道，罪该处死，开皇五年三月六日，隋文帝遂下诏将其赐死。在隋文帝赐死王谊的诏书中，并没有王谊谋反的确切证据，只是说“此而赦之，将或为乱”，完全是隋文帝猜忌旧臣一手导演的一个冤案，王谊临死前，隋文帝还专门让大理正赵绰对王谊说：“时命如此，将若之何！”也就是说：世事如此，我也无可奈何。其实，虽说岐州出巡前隋文帝给王谊说的是玩笑话，但从中也透露出他对旧臣们的担忧——他需要的是没有根基的新贵们。王谊被杀后，也牵连到了元谐，但经过调查，也没有证据证明元谐要谋反，隋文帝虽然没有处理元谐，但从此也开始疏远了他。

到了第二年，即开皇六年，又发生了梁士彦等人谋反案。上柱国梁士彦在讨伐尉迟迥的战斗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战后，为了安抚梁士彦，隋文帝暂时命其代替尉迟迥担任相州刺史，但实际上，隋文帝对梁士彦心存猜忌，这是因为，在尉迟迥起兵之初，梁士彦等人与尉迟迥暗中往来，心存观望。梁士彦担任相州刺史没多久，就被隋文帝召回京师，又没有委任新的官职，只让其在家闲居。上柱国宇文忻从小就与隋文帝是好朋友，他深通兵法，善于用兵，在邺城之战中，宇文忻在危急时刻命令部队向在一旁看热闹的邺城百姓射箭，引起骚乱，隋军借机扭转了战局，如果没有宇文忻急中生智，隋军平定尉迟迥也不会那么迅速。平定尉迟迥后，隋文帝夸奖宇文忻道：“尉迟迥拿出关东全部的军队，率领百万之众前来，而你算无遗策，战无全阵，你确实是天下的英杰啊！”遂加封宇文忻为英国公。宇文忻在隋军军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军中出现一件好事，即使不是宇文忻所为，将士们也相互传言：“这必定是英公干的！”隋文帝听了，也开始对宇文忻心生猜忌，将其免官。偏偏宇文忻与梁士彦私交很好，经常往来，而柱国刘昉也被疏远，三人都心怀不满，密谋发动政变。

宇文忻曾对梁士彦说：“帝王岂是一姓专有？众人帮助他，他就是帝王。大人先在蒲州举事，我一定会被皇上派去讨伐，两军阵前，再合兵一处，则天下可定。”不料，二人的阴谋却被梁士彦的外甥裴通告发。隋文帝不露声色，真的任命梁士彦为晋州刺史，暗中观察他的举动。梁士彦非常高兴，对刘昉等人说：“这是天意啊！”又请求将仪同三司薛摩儿任命为自己的长史，隋文帝也一并答应。不久，隋文帝确信梁士彦等人确实阴谋作乱，遂趁群臣朝谒之机，命身边卫士在众人中间将梁士彦、刘昉、宇文忻等人拉出，隋文帝说：“你们怎敢谋反？”刚开始，梁士彦等人还矢口否认，这时，薛摩儿也被抓来，隋文帝命其与梁士彦等人当庭对质。薛摩儿将实情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并说：“梁士彦的二儿子梁刚苦苦劝谏，三儿子梁叔谐却说：‘当野兽就要当百兽之王！’”梁士彦脸色大变，扭头对薛摩儿说道：“是你杀了我！”

开皇六年闰八月二十八日，隋文帝下令将梁士彦、刘昉、宇文忻等人全部处死，几人的叔侄、兄弟都免去死罪，废为平民。九月三日，隋文帝身穿丧服，驾临射殿，命令百官射取三家没收的财物，以警示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