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孜孜求治

多难兴邦。

虽然陈后主即位前后也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但与篡位的隋文帝相比，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杨坚篡位前后，不仅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宫廷争斗，而且还顺利地挫败了五王的阴谋，平定了三方之乱，紧接着，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又应对了突厥的倾国进攻。在一个接一个严峻的考验下，刚刚建立的隋帝国并没有被击垮，相反，让帝国君臣的执政能力更强，帝国政治也更加清明。

除了客观情况，这与隋文帝和他的妻子独孤皇后二人也有着直接的关系。他们两个都是饱经世事，隋文帝登基以后，“薄赋敛，轻刑罚，内修制度，外抚戎夷。每旦听朝，日昃忘倦，居处服玩，务存节俭，令行禁止，上下化之。”隋文帝虽然节俭，但对于有功之臣赏赐起来却毫不吝啬；每次出外巡视，路上遇到拦驾鸣冤的，必定会停下来亲自询问；他还经常派人出宫暗访民间的疾苦、官吏的表现。一次，关中出现饥荒，隋文帝派亲信到民间察看百姓们的生活，有人将百姓们吃的豆渣子、杂糠呈上，隋文帝拿着这些食物，流着眼泪让群臣们看，深刻反省自己，很长时间不吃酒肉。还有一次，隋文帝对一名郎官发火，在殿前亲自鞭打这人。谏议大夫刘行本（南梁降将刘璠的侄儿）劝谏道：“这人素来清廉，过错又小，请陛下网开一面。”但隋文帝置之不理。刘行本上前又说：“陛下没有认为臣无能，才将臣安排在陛下身边，如果臣说的在理，陛下岂能不听？如果臣说的不对，就要以理说服我，岂能瞧不起我而不搭理我呢！”当即，他放下芴版拂袖而去。隋文帝收回怒容，向刘行本道歉，并赦免了那位郎官。

隋文帝之所以能励精图治，与他身边有一位贤内助不无关系。独孤伽罗年幼就失去了双亲，而杨坚在家中也与弟兄们关系不睦，她十四岁嫁给杨坚后，两个惺惺相惜的人相依为命，伉俪情深，杨坚曾对独孤伽罗发誓一辈子不养育异母孩子。二人有着共同的生活情趣，他们都非常节俭，杨坚即位后，独孤皇后仍然保持了艰苦朴素的本色，一次，给隋文帝配制止泻药，需要一两胡粉，遍寻宫中竟然没有；还有一次，独孤皇后想赏赐给柱国刘嵩妻子一件彩领衣服，宫中竟然也没有一件。隋文帝杨坚不喜读书，可是独孤伽罗却喜欢读书，通达古今，弥补了杨坚的不足，夫妻二人每次讨论问题，独孤皇后的见解总是与杨坚的暗合，令杨坚对妻子非常敬重。隋文帝每次上朝，独孤皇后总要与他一起乘上车辇，送到前殿外才回内宫。又让贴身宦官到前殿观察隋文帝处理政务的情况，遇到隋文帝处事不当时，独孤皇后随时进行劝谏，等隋文帝下朝后，独孤皇后又前去迎接，夫妻二人一起吃饭睡觉，感情非常融洽，被宫中并称为“二圣”。独孤伽罗虽然贵为皇后，但却为人谦恭低调，有关部门上奏称：“《周礼》规定：‘群臣们的妻子都由皇后选择。’请求恢复古制。”但独孤皇后却反对说：“这可能就是妇人干政的开始，我们要防微杜渐。”大都督崔长仁是独孤皇后的姑表兄弟，犯法应当处死，隋文帝因独孤皇后的原因想赦免了他，可是独孤皇后却说：“国有国法，岂能顾及私情！”崔长仁竟被处死。一方面由于独孤皇后低调，另一方面，隋文帝杨坚也是以外戚身份得以篡位，他本人也对外戚干政非常敏感，对外戚看得看严，独孤皇后的兄弟们也不过做到将军、刺史一级。杨坚的外祖父姓吕，素来出身贫贱，北齐灭亡后，杨坚曾派人四处寻访，最后也没找到下落。等到他即位后，隋文帝终于找到流落民间的舅家表弟吕永吉，才追赠外祖父吕双周为太尉，赐爵齐郡公，由吕永吉继承爵位。吕永吉的叔父吕道贵为人顽劣、呆笨，隋文帝虽然对其赏赐了很多金钱，但却不让他与朝廷大臣交往，后来，拜为上仪同三司，外派担任济南太守，不久，济南郡建制撤销，吕道贵一直赋闲在家。

隋文帝夫妇二人深厚的人生积淀，让他们勤勉地看护着刚刚建立的隋帝国，相反，陈后主却没有切身感受。当隋文帝在开皇三年（陈后主至德元年，公元583年）二月同意了南陈求和以后，到了四月二十二日，南陈郢州城主张子讥派人向隋朝投降，隋文帝以两国恢复了友好关系，拒绝接纳。二十四日，隋文帝派遣兼散骑常侍薛舒、兼通直散骑常侍王劭出使南陈，在国书的结尾，隋文帝很谦虚地自称姓名、顿首。然而，对隋文帝的一系列好意，陈后主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不过是人家的权宜之计，他回信的措辞上显得非常骄傲，书信的最后称：“我设想你的统治范围内也还好吧，我这里的宇宙安静清泰。”隋文帝看到陈后主的回信，非常不满，在朝廷上展示给群臣们看，上柱国杨素认为自己的君主受到了侮辱，做臣子的就应该去死，跪地再三叩头请罪。虽然看到陈后主的来信，隋文帝非常不悦，但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隋文帝看来，南陈小朝廷不过是疥癣之疾，而真正的心腹大患则是突厥。他要先把南陈放在一边，集中精力先搞定突厥再说。精力充沛的隋文帝在策划北伐的同时，还进行了另外一件大事——修筑新都。

也许是冤杀的宇文氏皇族太多，也许是出于篡夺了外孙之位，良心不安，隋文帝自打住进皇宫之后，就发现宫中经常出现一些鬼怪，加上又感到北周长安城规模太小，不利于长治久安。纳言苏威建议隋文帝在原长安城附近另外修筑一座新都，隋文帝又觉得国家刚刚建立，突厥又在边境骚扰，显得有些为难，当夜，他又召见苏威、高颎入宫密议。第二天，通直散骑常侍庾季才上书称：“臣仰观天象，又察看谶言书，如今必定有迁都之议。况且，自从汉朝修建此城以来，已经过去了八百多年了，水质已变得又咸又苦，不适宜人类饮用。请求陛下顺应天意人心，实施迁都计划！”隋文帝看了庾季才的奏表，不禁愕然，对高颎、苏威二人说：“真个是神了！”太师李穆也上书支持迁都，隋文帝看后，说道：“上天无所不能，已经降下预兆；太师众望所归，也有这个意思，由此可见，此事并非是不可行的。”

开皇二年（公元582年）六月二十四日，隋文帝正式下诏命令高颎等人在龙首山（汉代长安城东南）兴修新城。因宇文忻的弟弟、太子左庶子宇文恺心灵手巧，隋文帝任命他为营建新都的副总监。

宇文恺是一位建筑设计大师，在宇文恺的主持下，这座新都城的宫城、皇城到年底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基本上就完成了，到第二年三月十八日，隋文帝正式入住新城，因隋文帝曾被封过大兴公，因此，他将这座城命名为大兴城。

周朝都城镐京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边，秦朝都城咸阳在今西安市北面，汉代都城长安在今西安市偏北，隋文帝修筑的大兴城在今西安市市区以及南郊大部分、东西郊一部分。大兴城选址合理，这里三面临水，一面傍山，水源丰富，宇文恺还在城南开挖了永安渠、清明渠，城东开挖了龙首渠引水入城，解决了城市的用水问题；全城由宫城、皇城、外郭城三部分组成，由北而南沿中轴线建设，总面积达83平方公里，规模宏大，气势雄伟，比长安旧城和北京旧城都大了许多。宫城在中轴线北部，城内分为三部分：中部为大兴宫，为皇帝办公、居住的处所；东部为东宫，为太子居所；西部为掖庭宫，为宫女学习技艺之所。宫城以南是皇城，为朝廷办事机构所在地。外郭城为百官以及平民的住所。

隋大兴城规划完整合理，建筑速度极快，这在当时是无与伦比的，在我国古代建筑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隋文帝开皇三年（陈后主至德元年，公元583年）三月，隋文帝入住大兴城后，他又下令：将百姓成年年龄从北周时期规定的十八岁推迟为二十一岁，从此，成年男丁年满二十一岁后才开始服兵役、劳役；每年以十二个梯次进行轮调，每一轮由过去的三十天缩短为二十天；服役人员要缴纳的绢，也由原来的一匹减为半匹；北周末年实施的盐酒专卖制度也一并废止。秘书监牛弘上书说：“经过战乱，不少经典书籍都散失了，北周朝廷搜集来的图书也仅有一万多卷，消灭北齐后，除去重复的也不过增加了五千多卷。只有圣明之世才会颁布搜集天下图书的命令，要建立一个强盛的国家，再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岂能让大量珍贵的图书流落民间，而不纳入皇家！必须依法进行强行收购，并给献书者以适当的奖励，这样一来，肯定会搜集到珍贵的经典，国家图书馆也会充实起来。”隋文帝同意了，三月十九日，他下诏求购天下图书，每献一卷书，朝廷赏赐给一匹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