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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玉璧之战

西魏朝廷任命并州刺史王思政为荆州刺史,让他举荐继任者,王思政举荐了晋州刺史韦孝宽,宇文泰同意了。

韦孝宽接任并州刺史不久,东魏丞相高欢就发起了对玉璧的进攻了。南梁中大同元年,也就是东魏的武定四年、西魏的大统十二年、公元546年,在这一年,南方的陈霸先在典澈湖之战中大败李贲,西魏的独孤信刚刚平定了宇文仲和,高欢在邙山之战三年后又卷土重来了!

八月二十三日,东魏军队在邺城集结后全部开到了晋阳。高欢要想西入关中,就无法绕开玉璧这座堡垒,九月,东魏大军包围了玉璧,高欢此举的目的是一方面拔掉玉璧这颗钉子,另一方面最好能引诱西魏军主力前来,在河东地区进行决战,然而,西魏主力却压根就没有出现。

东魏军的军营连绵数十里,一直延伸到玉璧城下。高欢下令东魏军不分昼夜对玉璧城发起猛攻,韦孝宽在城内随机应变进行抵抗。玉璧城内没有水源,城内将士从汾河上取水吃,高欢下令将汾河改道,仅用一个晚上就完工了。高欢命令部队在城南堆砌土山,等到土山堆到比玉璧城墙还高时,居高临下,越过城墙。玉璧城内原有两座城楼,韦孝宽命人在城楼之上再捆绑圆木加高,一直保持比土山高,来抵御来自土山上东魏军的攻击。高欢派人对韦孝宽说:“你将城楼建到天上,我就挖地道取你。”遂命令部队在城南开挖了十条地道。又采用术士李业兴的《孤虚法》,在城北又构筑一座土山,集中了大量攻城器械,持续发起进攻。韦孝宽命令部队开挖深沟,切断东魏军挖往城内的地道,选拔军士驻扎在深沟内,一旦城外的地道挖到深沟处,西魏将士即将东魏士兵擒获、斩杀。西魏军还在深沟外面囤积了大量干柴,并准备有火种,发现地道中埋伏有东魏军,就将干柴塞入地道,投下火种,用皮风箱鼓动,霎时间地道内就浓烟滚滚,只扇一次,地道内的东魏士兵全都被烧成焦土了。

从地道进攻无法得手,高欢又命令部队制造冲车撞击城墙,冲车到处,城墙全被摧毁,无法抵挡。韦孝宽命人将布连接起来,制成巨大的帐幔,城上看到冲车即将朝哪里冲来,就将帐幔垂到哪里,帐幔悬挂在空中,冲车无法将其弄坏。东魏军又将松枝捆绑在长杆上,灌上油试图将帐幔烧毁,并想把城楼烧掉。韦孝宽让人制成长钩,等火杆到来时,用长钩将其割断。东魏军又在城的四周挖了二十多条地道,用木柱支撑,然后纵火焚烧木柱,木柱被烧毁后,地道塌陷,上面的城墙也随之倒塌。韦孝宽在城墙崩塌之处竖起木栅栏,堵住缺口,东魏军无法攻入城内。高欢用尽了进攻之策,韦孝宽均一一破解,不仅如此,西魏军还趁虚夺下了东魏军进攻用的土山。

高欢无可奈何,就让仓曹参军祖珽(祖莹之子)前去劝降:“你一人守在这座孤城之内,西魏未发一兵一卒前来救援,恐怕最后将无法保全,为何不早早投降?”韦孝宽回答:“我城池固若金汤,军队、粮食都非常充裕,进攻方总是十分疲劳,防守方却非常安逸,哪有十天半月之间就需要援军的?我反而担心你们将面临回不去的危险,我韦孝宽乃关西大丈夫,肯定不会当一名投降将军的!”祖珽又对城内将士们说:“韦城主受了人家的俸禄,为人家坚守也可以理解,其余军士们,你们何苦要与他一起进入滚汤、烈火中呢?”于是将悬赏文告射入城中,文告中称:“能斩杀城主投降的,拜为太尉,封开国公,食邑一万户,赏一万匹布。”韦孝宽得到文告后,在文告背后亲笔题写“有斩杀高欢的,也按照这一标准封赏”,然后,射到城外。韦孝宽的侄儿韦迁在东魏,被东魏军押送到城下,东魏军威胁韦孝宽,如果不投降,就将韦迁杀害。韦孝宽慷慨陈辞,丝毫不顾,西魏将士无不深受感动,个个决心死战到底。

东魏军连续进攻了整整六十天,将近一半士兵被杀伤,或者生病而死,共计死亡七万人。高欢无计可施,又急又气,旧病复发,突然一颗流星坠落在高欢的大营之内,东魏将士一片恐慌,十一月一日,高欢遂下令将死难的七万人埋葬在一座大墓里,而后,撤围而去。十一月十一日,回到晋阳的高欢命令段韶护送时年十八岁的太原公高洋前往邺城,代替高澄镇守邺城;十二日,征召高澄回到晋阳。西魏朝廷令殿中尚书长孙绍远、左丞王悦来到玉壁慰问将士,并晋升韦孝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建忠郡公。

高欢从玉璧回师后,军中就传言韦孝宽用机械发射的定功弩射杀了自己的丞相,西魏人听说后,就在文告中宣称:“强弩一射,恶徒就死了。”高欢究竟是生病了,还是被射伤了,已无从考究。不过,为了辟谣,高欢还是强忍病痛,接见了东魏朝廷的重臣们,在席间,他请斛律金唱那首著名的《敕勒歌》,高欢亲自跟着唱:“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高欢想起了那熟悉的草原,还有那同样熟悉的歌声,他还想到了自己未竟的事业,外患未除,内忧尚多,一世英雄,转头成空,唱着唱着,他百感交集,不禁泪下如雨。

高欢有忧虑,时年二十六岁的高澄同样也有忧虑。高欢问高澄:“我虽然有病,可是,你的脸上的忧愁却远远超出对我病情的担心,这是为何?”高澄还没有回答,高欢就说:“莫非是担心侯景会叛乱?”此时的侯景贵为司徒、河南大将军、大行台。他右腿短,是个跛子,骑马射箭一般(《梁书》却说他:“及长,骁勇有膂力,善骑射”),但却擅长谋略。《北史》称他在尔朱荣集团里,曾向慕容绍宗学习兵法,不久,慕容绍宗反而向他求教。东魏猛将高敖曹、彭乐等人都是一代猛将,侯景却对他们非常轻视,常常说:“这些人不过都像野猪一般四处乱撞,他们能走多远?!”侯景曾对高欢说:“只恨我抓不住宇文泰,请求给我三万部队,我将横行天下,一定能渡过长江把萧衍那老头给你抓来,让他去当邺城太平寺的主持!”听了侯景的豪言壮语,高欢给了他十万兵,让他经营河南,把他看做是自己的一半身体,此时,侯景已专制河南十余年之久。高澄辅政之时,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曾大肆打压高欢的旧臣,时任吏部尚书的侯景也在高澄的打压之列,因此,二人结下了仇隙。侯景素来瞧不起高澄,他曾对司马子如说:“高王活着,我不敢有异心;高王死后,我不能与这个鲜卑小儿共事!”司马子如赶忙捂住他的嘴巴。等到高欢病重后,高澄伪造了一封高欢的书信征召侯景。侯景镇守河南以后,曾请求高欢说:“如今,我手握大兵驻防在外地,奸诈之人可能生出奸计陷害,大王以后给我的书信,请在书信的某处加上小点。”高欢同意了,后来,高欢每次送给侯景的书信,都另外加上小点,即使高欢的儿子们也不知道二人的这个约定。

侯景接到高澄伪造的书信,一看上面没有小点,就知道事情有变,遂拒绝赴命。又风闻高欢病情加重,遂采纳了行台郎王伟的计策,拥兵自重。此时,高澄左等右等侯景不来,又听说侯景有叛乱的迹象,这让他是如坐针毡。见老父一口说中了自己的心思,高澄只好回答:“是。”高欢说道:“侯景专制河南已经十四年了,经常有飞扬跋扈之志,只有我才能蓄养他,你驾驭不了他的。如今天下未定,不要立即发丧。库狄干是个鲜卑老公,斛律金是个敕勒老公,二人性格刚直,都不会背叛你;可朱浑道元、刘丰(即刘丰生),从远处投奔于我,也一定没有异心;潘相乐(潘乐)是有道之人,心底宽厚,你们兄弟终会得到他的帮助;韩轨稍微鲁莽些,你要多少予以容忍;彭乐真心难测,要提防他;能够与侯景匹敌的,只有慕容绍宗一人,我一直故意压制他,没有提拔,就是留给你以后提拔重用的。”又说:“段韶忠诚仁厚,智勇兼备,亲戚中只有这个孩子是个人才,军中之事,要与他一起商量。”又说:“邙山之战,我没能采纳陈元康的建议,致使把西魏这个祸患留给了你,我死不瞑目啊!”

东魏武定五年(西魏大统十三年,南梁太清元年,公元547年)一月八日,也就是玉璧之战结束两个月零八天,东魏渤海王高欢去世,终年52岁。

史书对高欢的评价是:他的性格慎密,沉默寡言,举止庄重,外人无法看出他的内心,但又能随机应变,变化如神。统帅军队,法令严肃,处理事务,明察秋毫。他知人善任,提拔人才不论出身,全看真才实学,只有虚名而没有实际能力的,一概不用。他一向简朴,刀剑马鞍之类从不用金玉装饰。年少时酒量很大,等到身居高位后,每次喝酒只喝三杯。对士大夫以及功臣们多有呵护,卢景裕、韩毅一个深通经书,一个书法很好,二人都曾参与谋反,高欢也都没有追究,将他们安置在身边,让他们当自己孩子们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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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第1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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