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崭露头角

南梁在表面上还比较安定，但实际上，已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一是上层内部矛盾重重。新任太子萧纲与觊觎皇位的诸弟以及与昭明太子之子之间的矛盾；权倾一时的朱异与其他朝臣之间的矛盾。萧纶为丹阳尹，湘东王萧绎为江州刺史，武陵王萧纪为益州刺史，他们的权力都非常大，让太子萧纲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挑选了精锐部队保卫东宫；梁武帝又对萧统诸子心存愧疚，因会稽富饶，遂让萧统诸子轮流当东扬州刺史，萧统诸子也是心怀不满。后萧衍又任命萧统三子萧詧为雍州刺史。萧詧看到萧衍年老，朝政衰败，遂聚敛钱财，礼贤下士，招募豪杰，侍从多达数千。萧詧又认为，雍州乃爷爷萧衍的发迹之地，地理位置又非常重要，一旦天下大乱，可以凭借此地立下大功，遂安抚百姓，实施惠政，雍州政治清明。

二是法律废弛，政府控制力下降。一文一武谓之道，梁武帝偃武修文，令贵族无法无天，让百姓不知禁忌，政府对社会的控制力已非常脆弱。

三是世风日下，整个国家走上自大、虚夸、奢侈的畸形发展道路。士大夫不会走路，不会骑马，完全是一群寄生虫；各级官吏盘剥百姓，贪赃枉法；社会风气奢侈浪费，社会治安混乱。

梁武帝萧衍真的不知道这些？也许真的不知，也许是真的不想知，也许是知而不想有所作为，真的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但他还没有糊涂到将叛乱的交州置之不理的程度。

大同七年（公元541年）交州李贲叛乱后，第二年南梁朝廷发兵征讨，却引发了卢子略等人的叛乱，包围了广州，幸赖高要太守陈霸先才平定了叛乱。大同九年四月，林邑（越南南部）王出兵进攻李贲，李贲部将范修在九德（越南宜安县）击破林邑国的军队。林邑国原本是东汉的日南郡象林县，汉末大乱，县功曹区达杀县令自立为王，后传位给外甥范雄。范雄死，子范逸继位，其间，日南郡的豪强范稚经常派遣家奴范文前往林邑国贸易，范文遂教会了林邑国建造城池、兵器，林邑国王范逸对其非常宠信，范文遂向国王进谗言，将国王的儿子们都赶到国外，等范逸死后，范文自立为王。东晋时期，由于东晋日南太守都非常贪婪残暴，范文一直想吞并日南，遂利用民怨出兵占领了日南。范文死后，儿子范佛继位，桓温派兵将林邑军队赶出了日南，范佛请降。从东晋中期以来，林邑国一直与侵扰日南等地，交州遂变得虚弱。晋宋之交，林邑国内出现内乱，大臣范诸农平定内乱后自立为王，其子范阳迈嗣位后于宋武帝刘裕永初二年前来进贡，范阳迈死后，其子范咄继位，因崇拜自己的父亲，他也改名为范阳迈。后来，林邑国每年都要向刘宋朝廷进贡，但每年又都要侵扰日南，宋文帝元嘉二十三年间，刘宋朝廷命令交州刺史檀和之、振武将军宗悫发兵讨伐，攻克林邑国，缴获黄金十万斤，各种财物无数。齐梁时期，林邑国一直向南朝进贡。

大同十年一月，李贲自立为越帝，设置百官，改元天德。大同十一年，梁武帝派遣交州刺史杨瞟率军前去讨伐李贲，并任命陈霸先为司马；命令定州（治所广西省贵县）刺史萧勃在西江与杨瞟会师。萧勃是萧昺的儿子，他知道士兵们都不愿远征，遂花言巧语说动杨瞟不再继续前进。杨瞟召集众将商议，司马陈霸先说：“交州发生叛乱，完全是宗室引起的，致使数州都陷于混乱，持续了数年。萧勃不过是为了苟且偷生，完全不为国家着想。大人奉命讨伐叛贼，自当奋不顾身，岂可逗留不进，助长敌人的气焰，灭了自家的威风呢？”于是，陈霸先率领本部人马先行出发了。陈霸先，字兴国，小名法生，是吴兴人，梁天监二年（公元502年）生，本年已四十三岁了。新渝侯萧映担任吴兴太守时，对陈霸先非常看重，等到他担任广州刺史，即任命陈霸先为中直兵参军。陈霸先平定卢子略之乱的当年冬天，萧映就去世了。第二年（即大同九年），陈霸先与众人一起护送萧映的灵柩回京，行至大庾岭时，朝廷下诏任命他为交州司马，与刺史杨瞟一起南讨。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到本年，大军才从广州出发。十一年六月，梁军达到了交州。

李贲率领三万人马在苏历江口设置城栅抵御，杨瞟以陈霸先为先锋，连战连胜，李贲逃奔嘉宁城，梁军将城池团团围住。

到中大同元年（公元546年）一月，梁军攻克嘉宁城，李贲逃奔新昌獠人村寨，梁军驻扎在江口。九月，李贲又率领两万人从獠人村寨杀出，进屯典澈湖（今地不详），修造了大量舰船，布满湖面。梁军心怀畏惧，停留在湖口不敢前进。陈霸先对大家说：“我军出征已久，将士疲劳，士气低落，况且，孤军深入，没有援军，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人家的心脏，如果不能胜利，哪能活着回去！如今，我们只有趁着敌人屡败，人心不稳，刚刚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容易被消灭。此时，我们正应该同生共死，集中全力决一死战，假如再在此停留，则大事去矣！”众将听了，都默不作声。当晚，江水暴涨，水位增高了七丈，注入湖中。陈霸先命令本部乘着激流朝敌人发起了进攻，其余各军也随后鼓噪而进，李贲大败，窜入屈獠洞中。又经过了一年的战斗，直到太清二年（公元548年）三月，屈獠洞的山蛮斩杀了李贲，交给梁军。李贲的哥哥李天宝逃亡九真（越南清化县），与盗匪头领李绍隆纠合残兵败将共计两万人杀死了德州刺史陈文戒，遂进攻爱州（治所即在九真），陈霸先领兵将其消灭。南梁朝廷晋升陈霸先为振远将军、西江督护、高要太守、督七郡诸军事。

南梁大同十一年，当南梁陈霸先等人全力南下讨伐李贲之时，西魏西部边陲也发生了叛乱。西魏瓜州（甘肃省敦煌市）刺史东阳王元荣死后，瓜州当地的豪强就推举元荣的儿子元康为刺史，但元荣的女婿邓彦却杀死了元康，自立为刺史。天高皇帝远，西魏政府对邓彦也无可奈何，只好顺水推舟任命他为刺史。邓彦当上瓜州刺史后，拒不听从西魏朝廷的命令，而且还与吐谷浑勾结在一起。由于敦煌路途遥远，难以发兵远征，宇文泰遂决定以计捉拿邓彦，他任命给事黄门侍郎申徽为河西大使，暗中命令申徽拿下邓彦。申徽随身仅带了五十名骑兵，他来到敦煌后，即下榻在馆驿之中。邓彦见申徽身边随从不多，遂不以为意。申徽让人奉劝邓彦回朝，但邓彦不从；申徽遂公开表示支持邓彦留在敦煌，邓彦觉得申徽说的是真心话，就来到宾馆来见申徽。申徽提前已经与敦煌县令令狐整等人密谋好了，当场将邓彦抓获，斥责他所犯的罪行，将其捆绑了起来，然后，向城内居民宣称大军即将到来，因此，城内军民无人敢动，遂顺利将邓彦押送到了长安。宇文泰晋升申徽为都官尚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年二月，西魏任命义州（治所河南省卫辉市）刺史史宁为凉州（治所甘肃省武威市）刺史，前任刺史宇文仲和盘踞城池，拒绝移交。瓜州百姓张保又杀死了新任瓜州刺史成庆响应宇文仲和；晋昌（甘肃省安西县）百姓吕兴杀死了太守郭肆，响应张保。宇文泰命令太子太保独孤信、开府仪同三司怡峰与史宁一起西上讨伐。

张保想杀到州主簿令狐整，但因令狐整在当地的威信很高，张保担心失去人心，遂没有动手，但内心对他非常猜忌。令狐整表面上假装依附张保，并让人向张保建议：“大人与宇文仲和结为唇齿，如今，中央军已经逼近凉州，凉州形势危急，恐怕难以抵挡，如果凉州失陷，本州也将大祸临头，应当分出一部分精锐部队前去支援，两州合力，就能够抵挡中央军。然后，保境安民，这是上策。”张保认为有理，但不知委任何人。那人又对张保说：“事情的成败全在于将领，委任的人能力不够，很快就会失败。令狐延保（令狐整的字）文武双全，让其带兵前去，将战无不胜。”张保同意了，令狐整全家都在城内，因此，张保也没有怀疑。

令狐整率军来到玉门（甘肃省玉门市）后，召集军中豪杰，宣布张保的罪状，然后迅速回师，袭击张保。军队先进入晋昌城内，斩杀了吕兴，而后进军敦煌。敦煌百姓素来佩服令狐整，都离城前来归附。张保见状，只好弃城逃往吐谷浑。众人商议推举令狐整为刺史，令狐整推辞道：“我们大家因张保作乱，担心全州的百姓都陷于不忠不义之地，这才齐心协力讨伐他，现在你们又推举我，不是在效法他吗？”于是推举朝廷派往波斯国的使者张道义代行刺史之职，将情况如实向朝廷禀报。西魏朝廷任命申徽为瓜州刺史，征召令狐整为寿昌（陕西省石泉县）太守。令狐整则表示愿意随从宇文泰征伐，遂率领宗族子弟三千余人来到长安，后逐渐升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宇文泰给其赐姓宇文。

史宁率军先到姑臧城下，向城内百姓说明祸福，城内很多军民都出城投降了，但宇文仲和却拒不投降。不久，独孤信率领大军就到了，他命令部队趁夜架设云梯进攻城东北，他自己则亲率壮士偷袭城的西南角。双方激战到天明，中央军顺利攻克了城池，活捉了宇文仲和，将姑臧城内的六千多户居民都迁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