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沙苑之战（2）
柔然可汗答应了西魏的请求，让宇文泰解除了后顾之忧，但更为烦心的事还萦绕在宇文泰的心中——那就是持续的饥荒。
西魏的灾荒从上一年一直持续到本年，为了破解饥荒，宇文泰决定主动向东魏发起进攻，到东魏那里找粮食吃。宇文泰的同族侄儿宇文深也劝说宇文泰发兵进攻弘农，宇文泰听从了。西魏大统三年（东魏天平四年，公元537年）六月，夏阳人王游浪聚众占据杨氏壁发动叛乱，宇文泰命令于谨率军攻克杨氏壁（胡三省注称，为华阴杨氏避乱而修筑的堡垒，在今陕西省华阴市境内）；七月，西魏朝廷向各郡县征兵；八月十四日，宇文泰率领李弼等十二将实施东伐，以北雍州（治所华原，陕西省耀县）刺史于谨为先锋。于谨率军朝东魏盘豆（河南省灵宝市西）杀来，东魏守将高叔礼固守不降，被于谨一举攻克，东魏一千余人被俘。八月二十五日，西魏军队包围了弘农。宇文泰命令达奚武带着两名骑兵前去侦查，与东魏骑兵遭遇，双方交手，达奚武三人斩杀了六名东魏士兵，俘获了三人，安全回营。八月二十七日，西魏军队攻克弘农，活捉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生擒八千名东魏士兵。
宇文泰占领弘农后，饥肠辘辘的西魏将士们总算找到了吃的。尚书左丞杨标对宇文泰说自己的父亲杨猛曾担任过邵郡（治所即在白水县，今山西省垣曲县）的白水县令，结识当地的豪强，请求北渡黄河说服他们献出邵郡，宇文泰同意了。杨标与当地豪强王覆怜等聚众起兵，斩杀了东魏邵郡太守程保及四名县令，宇文泰遂任命王覆怜为太守。宇文泰又派遣使者渡河说服山西西南部归附东魏的各个城堡，半月之内，不少城堡都归顺了西魏。东魏东雍州刺史司马恭镇守正平（山西省临汾市），西魏司空从事中郎裴邃（与南梁名将同名，并非同一人）打算进攻，司马恭弃城而逃，宇文泰遂以杨标为行正平郡事（即代理正平太守）。为配合宇文泰的进攻，本年九月，柔然也发兵南下进攻东魏，前锋一直进抵距离晋阳三堆（山西省静乐县），直接威胁到了晋阳的安全。高欢亲自率军迎战，将柔然军队击退。柔然军队牵制了高欢的主力，让他无力兼顾南面，这也是山西西南部不少处于半独立状态的城堡纷纷归附西魏的原因。
击退柔然之后，高欢即部署对西魏进行大规模的讨伐。令高欢恼火的是：小小的宇文泰竟敢主动对自己发起进攻！这不仅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也让他勃然大怒，他组织起空前强大的兵力，决心一举将宇文泰消灭。
闰九月月初，东魏丞相高欢亲自率领二十万（《周书》称十万）大军从壶口（山西省吉县西南七十里）直插蒲津（陕西省大荔县东黄河渡口），另外命令高敖曹率领三万人马从黄河以南向西进攻。西魏丞相宇文泰率领的部队不足一万人，一直在弘农征收粮食，已五十余日了，听说高欢的大军将要渡河，遂撤离弘农，率领主力西上，进入了潼关，宇文泰西去后，高敖曹遂率部包围了弘农。在此次西伐之前，高欢曾就此战征求行泰州事段荣（高欢连襟）的意见，段荣坚决反对。此时，高欢右长史薛琡也对高欢说：“西魏连年饥荒，没有粮食吃，因此，宇文泰才冒死前来，进攻我陕州，目的不过是想抢夺粮食。现在，司徒高敖曹已经包围了陕城，西魏人抢夺的粮食运不出去，只用在交通要道上部署重兵，不与敌人正面交锋，等僵持到麦收季节，西魏军民肯定会全部饿死。届时，元宝炬和宇文黑獭自然归降，请求大王不要西渡黄河。”侯景也劝谏道：“这次兴兵，我军的人数非常多，万一失利，后果难以控制。不如将部队一分为二，相继前进。前军如果获胜了，后军可扩大战果；一旦前军失利，后军再进行增援。”鉴于上次分军、窦泰被杀的教训，高欢这次矫枉过正，再也不敢分军了，加上如今国内人心浮动，高欢对手下的将领更不放心，因此，他拒绝了二人的建议，遂率部从蒲津渡过了黄河。
此时西魏的形势可谓是危若累卵。
西魏宇文泰派人前去华州，告诫华州刺史王罴要严加戒备。王罴回答：“我这个老熊当道卧，哪容貉子在面前经过！”宇文泰听了很高兴。高欢率军来到冯翊（陕西省大荔县）城下，对王罴说道：“你为何不早早投降！”王罴大呼：“此城即是王罴的坟墓，在此生，在此死，不要命的尽管上来！”高欢情知难以攻取，遂绕过冯翊南下，渡过北洛河，在许原（陕西省大荔县南）以西扎下大营。
此时，宇文泰率领的那不足一万人马也来到了渭河南岸，西魏朝廷征调的郡县部队尚未抵达。宇文泰打算进击高欢军，众将均以众寡不敌，请求得到高欢继续西进之后，进一步观察形势后，再做决断。宇文泰说：“一旦等到高欢进抵长安附近，人心必定要引起骚动，现在，趁着他刚刚从远方来到，可予以迎头痛击。”遂命令士兵们在渭河之上建造浮桥，命令士兵们携带三日的军粮，率领轻装骑兵毅然渡过了渭河，留下辎重部队在渭河南岸随着北岸的部队一起向西移动。
十月一日，宇文泰率领的西魏军在渭河北岸推进到了沙苑。
沙苑是位于关中平原内部的一块神秘的沙漠地带，具体位于陕西省大荔县以南洛河（与洛阳的洛河并非同一条河流，此处的洛河又称北洛河）与渭河之间，东起大荔县朝邑镇南，西到渭南县孝义镇。《水经注》称：“洛水东经沙阜北，其阜东西八十里，南北三十里，俗名沙苑。”现在的沙苑东西35公里，南北宽6—10公里左右，沙区地貌外围多为沙草地、中部是槽型谷地，在谷地与沙草地中间是连绵不绝的沙丘，整个沙苑大致呈橄榄形。《同州府志》也说：“沙苑在县南洛渭之间，亦名沙海，沙泽其中盆起者曰沙阜。东跨朝邑，西至渭南，南连华州。广八十里，袤三之二。其沙随风流徙，不可耕植。”
在北洛河以南、渭河以北的这片沙漠里，时年42岁的高欢将与33岁的宇文泰展开一场生死对决。此时，东魏军在沙苑以西、以北地区，并逐渐向西移动，而宇文泰的西魏军则依靠渭河北岸，在沙苑的以东、以南地区，随着高欢军逐渐向西前进，两军相距六十里。宇文泰手下众将都非常担心，唯独宇文深表示祝贺。宇文泰询问缘由，宇文深回答：“高欢治理河北，深得民心，如果他固守那里，确实难以攻取。如今，他竟然率部渡河前来，违背大家的意愿，只不过是高欢认为窦泰被杀是奇耻大辱，所以，他才刚愎自用，拒绝采纳众将的意见，执意而来，这就是所谓的愤怒之兵，可以一举将其擒获。这实在是显而易见的事，为什么不祝贺呢！我请求给臣一个符节，调派王罴的军队切断东魏的退路，将一举全歼他们。”宇文泰派遣达奚武前去侦查，达奚武率领三名骑兵，身着东魏军军服。天黑时，达奚武四人来到距离高欢军营一百步的近处，他们下马偷听到了东魏军的口令，而后，四人又骑上战马，装作是夜晚的巡逻队，从容在东魏各个军营里穿行，遇到违规违纪的东魏士兵，他们还往往一顿毒打。达奚武等人完全掌握了东魏军的虚实情况后，又安全回到了自己军中，向宇文泰详细做了汇报。
高欢听说宇文泰率军前来，即率领大军前来。侦查兵报告说高欢率部前来了，宇文泰遂赶忙召集众将商议对策。李弼说：“敌众我寡，不可在平地与敌人决战，从这里往东十里之处，是渭河的拐弯处，我军可以提前占据那里，以等待敌军的到来。”宇文泰听从了，遂率部向东撤离，到达渭河拐弯处后，西魏军背靠渭河东西列阵，李弼为右翼司令，赵贵为左翼司令，命令将士们藏匿于芦苇之中，约定听到鼓声后一齐出击。
一场决定西魏生死存亡的大战即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