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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广阿之战

听说高欢起兵的消息后,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等人自恃强盛,不以为意,只有尔朱世隆十分担心。过去,尔朱荣曾问身边的人:“哪天没有了我,你们说谁能担当军中主帅?”大家都称尔朱兆,但尔朱荣却说:“尔朱兆只能率领三千以下的骑兵,能代替我担任军中主帅的,只有贺六浑(即高欢)一人。”还劝诫尔朱兆说:“你不是此人的敌手,最终会被人家穿住鼻子的!”尔朱荣生前对高欢的评价,尔朱世隆不会不知道,这就是他忧心忡忡的原因所在。

为了应对高欢即将到来的进攻,尔朱世隆首先想到的是要稳定内部,他很快就将目光投到了势力庞大的弘农杨氏身上。

杨氏一门一直是孝庄帝的心腹忠臣,与城阳王元徽、李延寔之子李彧都有密切的姻亲关系,在诛杀尔朱荣的行动中,杨侃更是亲自参与密谋,等到尔朱兆进入洛阳后,杨侃逃奔华阴老家避难。尔朱世隆决心对杨氏下手,既是为尔朱荣报仇,也是在抵御高欢之前提前排除后方异己势力、稳定后方的举措。如前所述,杨播兄弟六人:杨播、杨椿、杨颖、杨顺、杨津、杨暐,杨播已死,有子侍中杨侃;杨椿有子东道行台杨昱;杨颖为东雍州别驾,有子新安太守杨叔良;杨顺原任冀州刺史,有子东雍州刺史杨辩、正平太守杨仲宣、朱衣直阁杨测、杨稚卿;杨津原任骠骑大将军、东道大行台,有子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杨遁、光州刺史杨逸、卫将军杨谧、杨愔、杨遵彦;杨暐有子杨元让。除了杨侃三叔杨颖和六叔杨暐这两支地位不高之外,其他四支都在北魏末年的政治舞台上频频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影。孝庄帝诛杀尔朱荣后就曾让两位杨氏成员担任方面大员:以杨津为北道大行台、杨昱为东道行台。杨津率领五百御林军前去邺城,杨津准备从滏口西上,接管尔朱兆的并州,但尔朱兆很快就攻陷了洛阳,相州刺史李神等人劝说杨津转投尔朱兆,但杨津没有同意,当时,他的次子杨逸是光州(治所今山东省莱州市)刺史,而侄儿杨昱又是东道行台,杨津遂率领轻装骑兵打算东渡黄河,再作打算。但尔朱仲远已攻破东郡,杨津遂无法东去,只好回到了洛阳。

对于这样一个一直与尔朱氏为敌的家族,尔朱世隆是决不会轻易放过的,在高欢信都举兵后不久,一个诛灭杨氏的计划就展开了。此时,杨侃躲避在华阴老家,杨侃的二叔杨椿已经退休,与儿子杨昱一起也住在老家华阴;杨侃的四叔前冀州刺史杨顺及其儿子杨辩、杨仲宣、杨测、五叔司空杨津及其儿子杨遁都在洛阳;杨津的三子杨谧在晋阳;杨津的次子在光州。尔朱世隆一声令下,四个地方同时向杨氏家族举起了屠刀:尔朱天光令杨侃的岳父韦义远请杨侃出来,并向杨侃承诺赦免他的罪过。杨侃说:“尔朱天光即使食言了,也不过我一人被杀,尚能保全一家上百口老小。”遂去晋见尔朱天光,果然尔朱天光翻脸将杨侃杀死了;尔朱天光又派兵掩袭杨椿家,杨氏一门不分老幼全部被杀诛杀了杨椿、杨昱父子。在洛阳,七月,尔朱世隆诬陷杨氏谋反,请求皇帝批准逮捕杨氏一门,但节闵帝不同意。尔朱世隆苦苦请求,节闵帝不得已只好命令有关部门落实后上报。七月四日深夜,尔朱世隆派兵包围了杨津府邸,将杨津全家全部诛杀。尔朱世隆上报说:“杨氏确实要谋反,与逮捕他们的士兵们发生格斗,遂全部被杀。”节闵帝扼腕叹息很久,闭口不言,但也无可奈何。尔朱仲远也派人将杨逸杀死,尔朱兆将杨谧杀死,朝廷上下听到后,无不痛心愤慨。当时,杨津的儿子杨愔在孝庄帝被杀后,逃奔高乾兄弟,听到家中遭遇大难,他才露面前去晋见高欢,哭诉全家被尔朱氏灭门的惨祸,并向高欢陈述讨伐尔朱氏的方略,高欢听着为之动容,遂任命其为行台郎中。都督斛斯椿与朱瑞有矛盾,屡屡在尔朱世隆面前说朱瑞的坏话,尔朱世隆想到昔日朱瑞中途折返洛阳,不禁怒从中来,遂在诛杀杨氏一门后又诛杀了朱瑞。

尔朱世隆虽然诛灭了杨氏一门,但是,尔朱世隆因废黜长广王元晔另立节闵帝元恭而与尔朱兆之间的矛盾却无法在短时间里消弭,尔朱氏内部的矛盾也为他们的最终覆灭埋下了伏笔。七月,尔朱兆率先率领两万步骑东出井陉,径直朝殷州扑来,李元忠弃城,逃奔了信都。八月九日,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率军加入讨伐高欢的队伍,九月,北魏朝廷晋升尔朱仲远为太宰,尔朱天光为大司马。

孙腾对高欢说:“如今我们与朝廷隔绝,发号施令没有依据,如果不随机应变暂时册立一位皇帝,就会人心涣散。”高欢犹豫不决,孙腾再三请求,于是,高欢才册立渤海太守元朗为帝。元朗是章武王元融的次子,如前所述,元融是文成帝的弟弟章武王拓跋太洛的孙子,其实元融的亲生父亲元彬是南安王拓跋桢,因拓跋太洛无子,将元彬过继给他为子,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元英是元彬的亲哥哥,尔朱荣又是元彬的姑父。高欢之所以犹豫不定,大约就是因为元朗与尔朱荣家族的关系密切,可是,如果不册立一位皇帝,则自己起兵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权衡再三,高欢终于同意册立元朗为帝,十月六日,元朗正式在信都城西登基即位,大赦,改元中兴。文武百官均晋升四级。任命高欢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增邑三万户;以兼侍中、抚军将军、河北大使高乾为侍中、司空公;前平北将军、通直散骑常侍高敖曹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终身冀州刺史;以前冀州刺史元嶷为仪同三司。

十月十三日,尔朱度律、尔朱仲远、斛斯椿、贾显智、贺拔胜所部进抵阳平(今山东省莘县),此时,尔朱兆、侯渊驻扎在广阿(今山东省隆尧县东),号称有十万之众。在南路诸将中,贾显智是贾显度的弟弟,是高欢的旧友;贺拔胜随尔朱度律从洛阳而来,而他的大哥贺拔允就在高欢的军中。

在大战行将到来之前,高欢派人四处散布流言,对西线尔朱兆这一方散布说:“尔朱仲远兄弟将要杀死尔朱兆。”又在南线尔朱仲远那里散布:“尔朱兆与高欢合谋,将要杀死尔朱仲远等人”,尔朱兆与尔朱度律等人原计划在邺城以东合兵一处,共同北上打击高欢,但由于高欢的反间计,致使尔朱兆与尔朱度律等人相互猜疑,迟迟不向前推进。尔朱仲远等人屡屡请斛斯椿、贺拔胜前往尔朱兆军中解释,尔朱兆率领三百轻装骑兵来到尔朱仲远大营,二人一同坐在大帐之下。尔朱兆性格粗犷,他手舞马鞭,凝望远方,吹着口哨,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懑之情,继而怀疑尔朱仲远等人要对他袭击,遂匆匆出来,跨马飞奔而去。尔朱仲远再派斛斯椿和贺拔胜等人追上解释,二人反被尔朱兆扣押,这下,尔朱度律、尔朱仲远真的相信尔朱兆将对自己下手,不禁恐惧万分,遂率军南逃,部队不战而败。尔朱兆将要杀掉贺拔胜,他指责贺拔胜道:“你过去杀了破六韩拔陵的大将卫可孤,这是你的一个罪状;天柱死后,你又不遂尔朱世隆等人一起北来,却受孝庄帝之命东征尔朱仲远,这是你的第三条大罪。我很久就想杀你了,你今天还有什么话说?”贺拔胜说:“卫可孤参与叛乱,是国家的大贼,贺拔胜父子杀死了他,立下的功劳不小,反而说是罪过,这是闻所未闻之事。天柱被杀,是以君杀臣,贺拔胜岂能背叛朝廷?今日之事,生死都是大王一句话,但是,我们与敌人相距很近,骨肉之间发生猜疑,从古至今没有不败的。贺拔胜不害怕死,只恐大王这样做太失策了。”听了贺拔胜的一席话,尔朱兆就把他放了。

但此时,尔朱度律、尔朱仲远等军已经撤离,高欢的离间计取得了成功,他得以全力对付尔朱兆一人了。

高欢将要与尔朱兆决战,却畏惧对手兵力强大,他询问表侄、亲信都督段韶(段荣之子):“敌众我寡,这该如何是好?”段韶回答:“所谓的人数众多,就是说能够让人们为他拼命;所谓的强大,说的是能得到天下的人心。尔朱氏家族凶狠残暴,全天下的人有目共睹:他们罔顾道德礼仪,冒天下之大不韪,邙山聚会,群臣有什么罪过却通通被杀死?还有,他们册立君主,可不出数月就又废掉另立,如今,天下之人十家就有一家要去作乱。大王顺应民心,讨伐叛逆,去哪里不能胜利?”高欢说:“我虽说是以顺讨逆,奉辞伐罪,但弱小对抗强大之时,恐怕是没有上天的眷顾的,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段韶回答:“我听说弱小的能够战胜强大的,是因为弱小的一方代表了正义,强大的一方荒淫无道,上天只帮助有德之人。尔朱氏在外残害天下,内部又没有善良之人辅佐,智慧之人不替他们出谋划策,勇敢之士不替他们卖命,无能之人的权势将为贤能者所夺取,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十月十五日,高欢遂率军与尔朱兆决战于广阿城下,大破尔朱兆军,俘获尔朱兆五千余名甲士。安定王元朗下诏对于参战将士均晋升五级,留守信都的晋升两级,又下诏任命征东将军、吏部尚书封隆之为使持节、北道大使,命其招诱幽州、安州等地,赋予其便宜行事之权。广阿之战后,侯渊即率部投降了高欢。

广阿战后,高欢乘胜包围了邺城,相州刺史刘诞固守不战,而退回晋阳的尔朱兆认为自己战败全都是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等人擅自撤离所致,把一腔怒火统统发泄到二人身上,双方之间的隔阂也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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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第1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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