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稚并非胡太后的亲信,相反,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甚至还是胡太后的政敌。元叉的死党侯刚之子侯渊就是长孙稚的女婿,这也是长孙稚之所以在元叉当权时被破格提拔为扬州刺史的原因,可以说,如果不是胡太后复辟时就接手元叉留下的这个烂摊子的话,长孙稚一定会成为下一个被打击、至少是被排挤的对象。在梁军进攻寿阳之初,长孙稚一直固守不战,当时北魏朝廷中就有人怀疑他怀有二心,胡太后派遣河间王元琛、临淮王元彧、尚书李宪等人南下的主要目的还不是对付梁军,而是防备长孙稚。那么,在河北鲜于修礼叛乱后,胡太后为何又要任命长孙稚为大都督,统帅河间王元琛北讨呢?我们知道,在寿阳城外与梁将裴邃作战中,大败的是河间王元琛,长孙稚的扬州部队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失,胡太后等人任命长孙稚为大都督,其实不过是想让他心甘情愿地离开盘踞已久的寿阳,待其离开老巢之后,再作打算。另外,北魏朝廷不得不北调扬州的边防军用于讨伐鲜于修礼,也说明了当时的北魏朝廷已经无兵可调了。
果然,当长孙稚率领他的部队进抵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之时,就接到了免除其大都督的诏书,而以河间王元琛为大都督,郦道元为行台。长孙稚派遣儿子长孙子裕携带奏表来到洛阳说:“前不久,臣与元琛都在淮南,元琛战败而臣所部获全,由此我们两人结下了私仇,并且,临阵换将,恐怕不妥。”但北魏朝廷不从。元琛与长孙稚所部推进至滹沱河(在今河北省正定县),长孙稚不愿出战,但元琛不从,下令继续前进。长孙稚所部行至五鹿(今河北省辛集市)时,鲜于修礼集中全部叛军对其发起了突然袭击,元琛又不援救,长孙稚率领的魏军遂遭到惨败。战败后,长孙稚和元琛二人均被免除所有的官职。
魏军五鹿惨败令北魏朝廷大为震惊,五月九日,孝明帝即下诏决定御驾亲征,北上讨伐鲜于修礼,但不久,在群臣的劝谏下,又是不了了之。随即,北魏朝廷又任命丞相高阳王元雍为大司马,以吏部尚书广阳王元渊为大都督,章武王元融为左都督,裴衍为右都督,率军前去讨伐。元渊带着儿子从军,城阳王元徽对胡太后说:“广阳王带着爱子领军出外,看来他是心存不轨。”于是,胡太后秘密给元融和裴衍下诏,要求二人暗中防备元渊。谁知二人却将胡太后的诏书拿给元渊看了,元渊看后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军中事情不论大小,都要向朝廷汇报,不敢擅自决定。胡太后感到奇怪,就派人询问原因,元渊回答:“过去元叉当权,偷天换日,元徽依附元叉,遂飞黄腾达。如今,陛下返政,对我委以重任,但元徽心胸狭隘,对我是恨之入骨。臣为宗室疏属,又远离京师,被其陷害,无所不至。过去臣的职位与其相当,从此后,我们两人的职务就如天壤之别了:元徽一年之内晋升了八次,位居宰相,而臣数年不升,有功劳也不被赏赐。自从元徽执政以来,不仅臣得不到晋升,就连北征将士们的功劳也不被封赏,前线打了胜仗,即使我替将士们上书请求,往往遭到拒绝。过去,我曾命元标留守盛乐,元标固守那里两年,敌人退去后,我请求按照规定给元标升官,但元徽却不同意,相比之下,徐州元法僧叛乱时,下邳城主贾勋被元法僧暂时围困,他的功劳并不比元标的大,却被提拔为刺史,并封了爵位。天下之事都是一个道理,功劳相同赏赐却不一样,这又是为何?李崇北伐之时,请求对于招募的北方八州之兵,也都按照西征将士的标准进行赏赐,可是,等到臣接任北道都督后,按照这个标准赏赐的时,朝廷却说北征将士不能按照西征的标准。定襄郡(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是国家宗庙所在,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是国家北方的重镇,这么说的话,北征将士们的功劳哪一点比西征的差?只是因为元徽嫉妒臣,才故意压抑我罢了。并且,他当政以来,岂止是压抑我,只要是我的下属也都遭到他的嫉恨。统军袁叔和曾经申诉,元徽开始说人家说的有道理,可是一听到他在北征时隶属于我,当即就变了脸色。他还让臣的侄儿元仲显去告我,到处罗织臣的罪名,想诽谤于我。谁说我的坏话,他就对人家和颜悦色;说臣好话的人立即都被他斥责。甄琛曾替我喊冤,他就将人家视为仇敌;徐纥总说我的不对,他就对其象亲戚一般亲。骠骑长史祖莹过去在军中,妄增首级,受到朝廷的追究,仅仅因其诽谤臣,元徽就将他昭雪。前不久,臣府的司马刘敬负责将降众送至定州,这些降众突然反叛。叛乱如同江河决口,岂能制止?刘敬因为是臣的下属被朝廷诛杀,在元徽的淫威之下,臣的下属们无不胆战心惊。前不久,恒州百姓请求让臣担任刺史,元徽却说臣心不可测,等到降众密谋后,臣多次上报朝廷,元徽借此又旧话重提,这次我率军前往定州,远远离开他这个恶人,可是他又说我将有异志!说我带着儿子离京,是我想要叛乱的证据,我听说左都督元融和右都督裴衍都接到了密诏,监督臣的一举一动,元徽用心如此险恶,臣如何能够心安!臣以为国难当头,亟需任命合格的地方长官。元徽担任地方长官时政绩突出,但等到他担任宰相后,却碌碌无为。我请求将其调任地方,充分发挥他的特长,也让我再无内顾之忧,于公于私都非常有利。”但胡太后没有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