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可汗归魏
正光元年（公元520年）九月二十一日，刚刚平息了元熙叛乱后不久，北魏朝廷又迎来了从柔然叛逃至魏的柔然可汗阿那瓌。
提到阿那瓌，让我们再重新回顾一下这个与北魏政权息息相关的柔然汗国。第一任可汗为木骨闾社仑自公元402年立国，到410年去世，被称为豆代可汗；社仑死后，其弟斛律继位，被称为霭豆盖可汗，四年后被其侄儿步鹿真设计将其逮捕，后被北燕所杀；同年，步鹿真继任可汗，但不久，社仑堂弟大檀又杀死步鹿真继位，号称牟汗纥升盖可汗；公元429年，大檀去世，其子吴提继位，称为敕连可汗；此时，柔然在北魏太武帝的打击下已元气大伤，敕连可汗派遣使者与北魏通好。公元444年敕连可汗兵败而死，其子吐贺真继位，称为处罗可汗，到公元464年吐贺真去世，其子予成继位，称为受罗部真可汗，公元485年予成去世，其子豆仑继位，称为伏名敦可汗；公元492年，因伏名敦可汗与其叔父那盖分道进攻高车，伏名敦屡败，那盖屡胜，柔然部众认为那盖为命世之主，遂杀死伏名敦，另立那盖为主，那盖遂自称为候其伏代库者可汗；公元506年那盖病死，其子伏图继位，号佗汗可汗，向当时的北魏宣武帝派去友好使者，但北魏政府未予理睬。
高车（今新疆吐鲁番市东）侯倍穷奇被嚈哒国（今新疆皮山县）杀死，并把他的儿子弥俄突抓走，侯倍穷奇部落遂告瓦解，部民有的投奔北魏，有的投奔柔然。北魏朝廷派遣孟威安抚柔然降众，把他们安置到高平镇。高车王阿伏至罗残暴，国民发动叛乱，将阿伏至罗杀死，拥立阿伏至罗的同族跋利延为主，嚈哒国护送弥俄突回国，高车人又杀死了跋利延，迎立弥俄突为国王。弥俄突继任高车国王后，与柔然佗汗可汗在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交战，失败后，向西逃了三百多里。佗汗可汗的柔然军队驻扎在伊吾北山（今新疆哈密市）。正巧，高昌（今新疆吐鲁番市西）王麴嘉请求举国迁往北魏内地，北魏朝廷命令孟威调发三千凉州军队西进迎接，魏军也来到了伊吾。佗汗可汗见到魏军后，大为恐惧，仓皇逃走。弥俄突得知后，立即组织追击，在蒲类海以北大破柔然军队，斩杀了佗汗可汗，并把他的头发割下送给了孟威，又向北魏派出使者进贡。佗汗可汗死后，他的儿子丑奴继位，号称豆罗伏跋豆伐可汗，这是公元508年、即北魏宣武帝永平元年的事。
丑奴身体强壮，善于用兵，在他继位8年后，即到了北魏孝明帝熙平元年（公元516年），他率领柔然军队西击高车，活捉了高车王弥俄突。丑奴命人将弥俄突的双脚捆绑在马上，将其拖曳至死，并把弥俄突的人头涂上油漆，制成酒器。丑奴又讨伐过去臣服柔然后又背叛的各个附属国，将它们一一击灭，柔然汗国又强盛起来。第二年十二月，丑奴派遣俟斤尉比建、纥奚勿六跋、巩顾礼等来到北魏，请求以平等的地位实现两国和解。神龟元年（公元518年）二月，北魏孝明帝接见柔然使者，命令中书舍人徐纥先责备他们没有尽到藩臣之礼，但最终还决定按照西汉善待匈奴的先例以兄弟之国的礼仪出使柔然。司农少卿张伦提出反对意见，他上书称：“太祖（道武帝拓跋珪）创立帝国，开疆拓土，日不暇给，主要是因为帝国致力于在中原进取，遂令夷狄社仑象幽魂一般在北方游荡。高祖（孝文帝元宏）迁都洛阳，更没有时间北伐。世宗（宣武帝元恪）继承先帝遗志，对于柔然的使者仅仅接受他们的书信而拒绝回复。圣主在上，国富兵强，竟然与柔然以平等之礼对待，害怕他们什么呢？还是有求于他们什么？如今，柔然派遣使者来到我国，一方面是仰慕我们，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查我国的虚实。假设命令使者以平等的礼节前去柔然，这恐怕不是祖宗的本意。假如真需要与之通使，也应当下达诏书，显示上下有别，命令宰相给他们的可汗写信，说明归顺的道理，看看他们的反应，再慢慢地恩威并用，岂能仅仅因为夷狄之间相互兼并，柔然暂时强盛就匆忙丢掉王者之体呢？”但胡太后没有听从。
当初，伏名敦可汗豆仑被杀后，佗汗可汗伏图之父那盖继位，伏图就娶了已死的堂兄豆仑之妻侯吕陵氏为妻，生下了丑奴、阿那瓌等六个孩子。丑奴立为可汗后，一天，他的幼子祖惠却突然走失了，到处找都找不到。有一个叫屋引副升牟的人的妻子叫是豆浑地万，年龄只有二十多岁，是一名女巫，经常假托鬼神附体，受到豆罗伏跋豆伐可汗丑奴的信任。地万自称祖惠现在天上，自己能将祖惠召回。可汗及其母亲侯吕陵氏都非常高兴，到了中秋节那一天，地万在大泽之中搭起帐篷，斋戒七天，请求天神送回祖惠。一天后，祖惠突然真的回到了帐篷，自称自己一直就在天上。丑奴母子抱着失而复得的祖惠是既悲且喜，于是，举行盛大的聚会，册封地万为圣女，并将其纳为皇后，授予地万的前夫屋引副升牟爵位，赏赐给他三千头牲畜。地万既会旁门左道，人又长得很美，丑奴对她是又敬又爱，言听计从，数年后，祖惠逐渐长大，他的母亲问他，祖惠回答：“我一直住在地万家，从未上天，是地万让我说自己一直在天上的。”祖惠的母亲将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丑奴，但丑奴却不信，反而说：“地万能够预知未来，不可不信，你就不要进谗言了。”地万听了，心生恐惧，又暗中陷害祖惠，丑奴遂命人将祖惠暗杀了。
身为祖母的侯吕陵氏闻讯大怒，就派遣自己的心腹莫何去汾李、具列等绞杀了地万，地万被杀后，丑奴大怒，又想杀死具列等。正巧，高车阿至罗部落入侵，丑奴率军迎战，兵败而还，丑奴回来后，其母侯吕陵氏与众大臣们一起将其诛杀，拥立丑奴的弟弟阿那瓌为可汗。柔然高层陷入一场空前的危机。阿那瓌被立为可汗十日后，他的同族哥哥俟力发示发率领本部数万人马前来争夺汗位，阿那瓌战败，与弟弟乙居伐南逃到北魏。不久，其母侯吕陵氏以及阿那瓌的另外两个弟弟被俟力发示发所杀，但阿那瓌并不知情。
正光元年九月，刚刚幽禁了胡太后、并亲政的孝明帝就迎来了柔然可汗，这让孝明帝和元叉等人非常高兴。孝明帝命令兼侍中陆希道、兼散骑常侍孟威为正副使者，前往洛阳近郊迎接，又命令司空京兆王元继、侍中崔光、黄门郎元纂等人将其迎候到宫门之外，赏赐给阿那瓌很多财物。孝明帝在显阳殿接见阿那瓌，令从五品以上的官员、皇室贵族、外国使节全部参加，阿那瓌来到后，谒者仆射引导王公大臣与他一起登上宝殿，将其座次安排在亲王之下。宴会将要结束的时候，阿那瓌手持报告材料站在座位之后，孝明帝命中书舍人常景询问他有什么话说。阿那瓌请求到御座前说话，孝明帝同意了。阿那瓌来到御座前面，叩头两次，跪在地上说：“臣的先祖出自大魏。”孝明帝回答：“这我知道。”又说：“臣先祖放牧遂居住在漠北。”孝明帝说：“你的话没说完，可一并说完。”阿那瓌又说：“臣先祖以来虽然居住在漠北，但却仰慕大魏的文化，之所以未能及早归附，是因为高车狂悖，臣国内动乱不断，所以未能及时向大魏表达至诚之心。前几年，我国逐渐平定了高车，等到臣的兄长丑奴为可汗时就派遣使者前来，目的就是为了修藩臣之礼，但是，高车又侵犯我们，国中又出现了奸臣，杀了臣兄，立臣为主。不到十日，臣以陛下如天神一般恩慈，所以才投身陛下。”孝明帝令人说：“听清了你的意思了，但你好像还未说完，请继续说下去。”孝明帝一连追问四次，无非是为了让阿那瓌称臣，最终，阿那瓌又一次叩头，站起身屈辱地向孝明帝称臣，他说：“臣身遭大难，来投身陛下，老母还在北国，相距万里之遥，臣的部民也都各自逃散。陛下恩德如同天地，请求借给我兵马，让我回到本国，收集四散的部众，老母如果还活着的话，我们母子相见，如果老母已死，我也可为母亲报仇。臣将统领剩余部众侍奉陛下，一年四季都会给陛下进贡，不敢间断。臣难见陛下圣颜，言不尽意，我另外写了书面报告，请陛下御览。”阿那瓌将自己写的报告交给了中书舍人常景，转呈孝明帝。
阿那瓌入魏后，北魏朝廷将其安置在洛阳城南的燕然馆居住。十一月二十九日，北魏朝廷晋封阿那瓌为朔方郡公、蠕蠕王，赏赐给阿那瓌华丽的衣服、马车，仪仗队与亲王相同。阿那瓌屡屡请求北魏朝廷发兵将其护送回国，但北魏群臣莫衷一是，一直定不下来，最后，阿那瓌给元叉送上一百斤黄金，北魏朝廷最终才同意了。十二月十三日，北魏朝廷指令怀朔（今内蒙古固阳县）镇都督挑选两千精兵，负责将阿那瓌护送出境，在边境地区见机行事，招抚柔然降众。如果柔然国内来人迎接，就赏赐给他们钱物；如果柔然国内拒绝接受阿那瓌，那么，就让其还回到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