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灵后政事（5）

北魏的贵族们自以为他们的富贵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却丝毫看不到社会存在的诸多隐忧，而他们骄奢淫逸生活本身就是导致北魏最终崩溃的原因之一。

北魏初年，民间交易并无货币，一直到孝文帝太和十九年（公元495年）才成立了冶炼厂，派遣工匠开始铸造太和五铢钱，百姓需要铸钱的，也可以拿着精铜让工匠代为铸造。宣武帝永平三年（公元501年），北魏朝廷下诏再度铸造五铢钱，并严禁使用不符合规定的钱币。然而，不久，洛阳以及全国各地使用的钱币各不相同，以至于商业交易完全陷于停顿。尚书令元澄上书认为：“法律明文规定，对于小如鸡眼以及凿掉边沿的钱币一律禁止使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要求。黄河以南各州通行的钱币也都不在禁令之列，但却也被禁止使用，臣非常疑惑。黄河以北的各州既然没有发现新的货币，又禁止使用旧币，百姓们只好用非常稀薄的丝织品进行物物交换，这些丝织品不论从质量上还是从数量上都不符合应有的样式，既浪费了资源，又无法使用。使用钱币只用把它们用绳子串起来，不必管它是大是小，这样简便易行，因此，我请求命令全国各地不论是太和钱和新铸造的五铢钱还是古代还能使用的钱，只要形制完好，即便是大小不同，也可以在市面上流通，至于贵贱，则完全取决于市场，这样就可以使商品流通畅通无阻了。那些违反禁令铸造鸡眼、凿边钱以及私铸钱币、将大钱毁坏变成小钱等违法犯罪的，一律依法惩处。”胡太后采纳了他的意见，但是黄河以北各地百姓手中拥有的钱币很少，因此，民间仍然物物交换，市场上的钱币难得一见。熙平二年尚书崔亮请求在王屋等山开采铜矿铸造钱币，北魏朝廷同意了，但不久以后，民间私自盗铸钱币屡禁不止，流通的钱币形制也越来越小，分量也越来越轻。

宣武帝景明四年（公元503年）七月，北魏朝廷曾下令将食盐纳入国营，但到正始三年（公元506年）四月，根据御史中尉甄琛的建议，宣武帝又取消了食盐的垄断，允许民间资本开采、经营食盐。宣武帝在取消垄断的同时，也担心被豪强们垄断盐业之利，平民百姓并不能得到好处，为此也曾指定了相关规定，但是，不久，由于盐业的暴利，一些豪强竞相投资到这一行业，抢占盐矿，盐池附近的居民也为争夺屡屡发生争斗，不仅平民百姓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好处，而且还引发了社会不安定因素。据《魏书·柳崇传》记载，“于时河东、河北二郡争境，其间有盐池之饶，虞坂之便，守宰及民皆恐外割。公私朋竞，纷嚣台府。”胡太后听政后，即公元518年，这一年北魏改年号为神龟，太师元雍等人上书说：“盐池是上天赐予的宝藏，用来抚育人民，过去由政府将盐池垄断，并非是为了与民争利。只是由于盐池是天然资源，不加以控制就会出现滥采现象，有的被豪强抢占，有的被附近的居民划为己有，贫苦百姓毫无办法。因此，政府才设立盐官，负责督查，让强者和弱者都各得其所，十分之一的捐税，自古就有，目的就是为了让远近之人都受到公平对待，政府民间都得到好处。等到甄琛请求废止盐业垄断以后，盐池就被当地豪强尉保光等人擅自抢占，对百姓想征收多少税就征收多少，盐的价钱也完全由他们随口确定。因此，请求按照先朝的旧规恢复垄断。”胡太后同意了。对于关乎民生的行业，由政府垄断这是非常必要的，如果任由民间介入，一般的平民百姓是得不到丝毫好处的。

在恢复盐业垄断的这一年，胡太后还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派遣使者宋云、崇立寺和尚惠生组成一个庞大的使团出使西域求佛经。该年（即神龟元年，公元518年）十一月，宋云等人从京师洛阳出发，西行四十多天，他们来到了赤岭（青海湖东南日月山），这是北魏的西部边界。从这里继续西行二十三天，渡过沙漠，就来到了吐谷浑国。一行人又从吐谷浑西行三千五百里才抵达鄯善城（在罗布泊南岸），该城为吐谷浑的西部边界。从这里向西行进一千六百四十里，就抵达了左末城，抵达西域。又西行一千二百七十五里至末城（当在于阗附近），又西行二十二里，到达扞穈城（当在和田克里雅城以东），又西行八百七十八里，他们就到达了于阗国（和田）。神龟二年（公元519年）七月二十九日，宋云等人来到朱驹波国。八月初进入汉盘陀国（塔什霍尔罕）界，经过六天的跋涉，登上了葱岭山（帕米尔高原），又西行三天，即来到了钵盂城（博勒根）。又三天来到了不可依山（克里克山口），这里有毒龙池（萨雷库里泊），九月中旬，进入钵和国（伊塞迦申），十月初，他们来到嚈哒国（高车别种，为西域游牧大国），距离洛阳两万里。十一月进入波知国，为一小国。中旬进入赊弥国。十二月进入乌场国，此国北接葱岭，南临天竺（古印度），到这里他们就进入到了平原地带，他们在乌场国呆了一年多，遍寻如来神迹。到北魏孝明帝正光元年（公元520年）四月中旬，宋云等人又来到了乾陀罗国（巴基斯坦白沙瓦附近）。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该国正与罽宾国交战，国王有七百战象，一个战象上可以乘坐十人，手持象鼻刀，与敌人搏杀。宋云等人在该国游历数日后，从乌场国开始动身回国，到孝明帝正光二年（公元521年）二月，在历经两年零三个月后，他们又回到了洛阳。

宋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取经，乌场国是佛祖释迦摩尼曾经居住和传教的地方，该国为当时西域的佛教中心，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宋云取经比玄奘取经早了110年，宋云回国后，带回了一百七十部大乘佛经，为北魏佛教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宋云和惠生归国后，分别写了《宋云家记》和《惠生行记》，但都亡佚了，所幸的是《洛阳伽蓝记》中保存了这些记载，对宋云西天取经的经过给予了详细的记载，沿途各国的风土人情、地理特点以及与佛教相关联的传说、圣迹等均予以体现，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

在这段历史时期里，在北魏胡太后和南梁武帝的推动下，中国大地上的南北两个国家几乎都成了佛国。前面我们分析了胡太后信佛的原因，那么，南梁武帝萧衍又是什么原因从一个道教信徒突然之间改信佛教了呢？据说，一位法号宝誌的和尚对梁武帝改信佛教产生了重要影响。宝誌和尚俗姓朱，金城（江苏省镇江市句容市北）人，大约是东晋末年生人，少年出家，在道林寺习禅，到刘宋时开始显露神迹，经常能准确而又隐晦地预言出未来之事，百姓们对他都很敬重。宝誌还会分身，同一时间会在不同的地方出现，并经常隆冬季节光着身子在外行走。齐武帝萧赜原本不信，后宝誌给其神力，让他亲自看到了在地狱中遭受折磨的父亲齐高帝萧道成，遂永远废除了锥刀酷刑。南齐太尉陈显达的司马殷齐之随陈显达镇守江州，临行前，与宝誌话别。宝誌在纸上画了一棵树，树上还画了一只鸟，告诉殷齐之说：“危急关头就爬上这棵树。”陈显达不久发动叛乱，殷齐之留镇江州。叛乱失败后，朝廷军队打到江州，殷齐之逃入庐山。眼看追兵快追上了，他看见路边有一棵落着鸟的树，与宝誌所画一模一样。慌乱中，殷齐之赶紧爬到树上藏了起来，追兵看见树上还有鸟，遂认为树上不会藏有人，就回去了，殷齐之就这样侥幸得以脱身。宝誌在民间流传的神迹还很多，比如，宝誌吐鱼，说的是，一次梁武帝在与宝誌一起用餐时说：“我有二十年都吃不出鱼的味道了。”宝誌听了，当即从口中吐出了一条小鱼，鱼鳞完好无损，这让梁武帝深感惊奇。当时的和尚戒律虽然规定不杀生，但并没有规定不吃肉，因此，很多和尚还是吃肉的，宝誌经常用小便洗头，这引起大家的讥笑。宝誌反驳道：“你们嘲笑我用尿洗头，可是你们为什么净吃盛猪的粪便的皮囊呢？”也许正是在宝誌的影响下，后来，梁武帝专门下诏要求全国僧众实行素食。梁武帝还接连写下了四篇《断酒肉文》，并组织御前辩论会，最终为中国僧侣确定了独特的素食传统。时至今日，只有中国汉族的佛教徒是不吃肉的，其他各国并无强制性要求，该传统源自梁武帝。《南史·梁本纪》记载，宝誌曾为梁武帝写下了一首预言诗，内容为：“昔年三十八，今年八十三，四中复有四，城北火酣酣。”当时，梁武帝不解其意，遂令周舍记录并封存了下来。到了很多年后的中大通元年（公元529年），同泰寺发生大火，梁武帝将封存的诗拿了出来，顿时有所感悟，不禁流下眼泪。三十八，是梁武帝攻克建康登基时的年龄；同泰寺起大火之日，是该年四月十四日，火从佛塔的第三层燃起，而三正是梁武帝在兄弟们中间的排行。八十三则是梁武帝的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