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日,北魏朝廷以高阳王元雍为太傅、领太尉,清河王元怿为司徒,广平王元怀为司空。同月二十一日,将宣武帝安葬在景陵(河南省洛阳市东北),庙号世宗。二十六日,尊胡贵嫔为皇太妃。三月一日,北魏朝廷命令皇太后高氏出家为尼,居住在瑶光寺,除非大的节日不得入宫。高氏生下的唯一的女儿建德公主年仅五六岁,由灵太后胡氏抚养。四年后,到北魏神龟元年(公元518年),因出现了怪异的天象,胡太后想以高太后担当这场灾祸,九月二十六日,高太后出寺看望母亲,当夜被害,尸体被送归瑶光寺,十月十五日以尼姑之礼下葬,追谥为顺皇后。朝廷百官身着素服,头戴便帽,将灵柩送至墓地,下葬后即行脱去。这位强悍的高皇后暗害了于皇后和皇子元昌,但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她如何能够想到自己会落得个如此悲惨的下场呢?史称:“世宗暮年,高后悍忌,夫人嫔御有至帝崩不蒙侍接者。由是在洛二世,二十余年,皇子全育者,惟肃宗而已。”由于孝明帝是宣武帝的独子,北魏王室已经现出衰亡的征兆了。
高氏集团的覆灭,意味着宣武帝一朝的彻底终结。宣武帝一直锐意开疆拓土,北魏领土空前扩大,正如《读史方舆纪要》中说的那样:“于时北魏北逾大碛,西至流沙,东接高丽,南临江汉。”在淮河流域,北魏占领南朝豫州治所寿春后,设立了扬州,在占领南朝司州治所义阳后设立了郢州;在西南,北魏在占领汉中以及益州北部后,随即设立了益州和梁州,北魏国运也进入到了极盛时期。然而,盛极而衰,在表面繁荣的背后,北魏帝国固有的矛盾也逐渐凸显了出来。首先就是统治者内部日益激烈的政治斗争。宣武帝一朝是在不断打压宗室势力与宗室势力暗中抗争中度过的,其间,外戚高肇借助皇权逐渐掌握了朝廷大权,但到了宣武帝后期,由于太子元诩特殊的出身让高氏的权势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也让宣武帝打压宗室诸王的步伐停顿了下来。随着宣武帝的突然死亡,高氏集团瞬间覆灭,而孝明帝的生母胡太后在激烈的政治斗争的夹缝中奇迹般存活了下来。宗室诸王、当权贵族、胡太后等人之间还将上演出一幕幕激烈的争斗,而这一场场争斗也将极大地削弱北魏的统治基础。其次是社会矛盾逐步激化。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北方六镇的作用逐渐淡化,六镇戍卒几乎等同于被贬谪,社会地位急剧下降,这引发了普遍的不满。宣武帝时期,北方六镇发生了两次十分严重的自然灾害,一次是在正始元年(公元504年),一次是在永平二年(公元509年),在第一次发生霜灾、雨雪之后,宣武帝即派遣车骑大将军源怀前往六镇,在源怀的奏表中称,六镇“甲兵十分阙八”云云。除此之外,宣武帝时期也是北魏自然灾害频发的时期,加之连年战争,百姓的负担十分沉重,宣武帝时期北魏国内几乎年年都发生民变就是一个例证。三是统治者骄奢淫逸的生活。宣武帝时期,北海王元祥、咸阳王元禧等人生活就非常腐化,到孝明帝时期,这种腐化之风不但没有被制止,相反,还愈演愈烈。宣武帝本人就笃信佛教,到了孝明帝时期,灵太后更是笃信佛教,统治者们竞相修建寺庙,耗费了大量的资财。
那么,随着高肇的覆灭,北魏朝廷上还将继续上演一场什么样的活剧呢?
23、于忠专权
高肇覆灭后,虽然高阳王元雍和任城王元澄是名义上的政府首脑,但是,北魏的实权实际上却控制在侍中、领军将军于忠的手上。
于忠既是侍中,可以通过门下省直接操纵着诏令的下达,同时,他又是领军将军,掌握着禁卫军,对异己势力构成强大的威慑。本来,崔光、于忠将元雍和元澄推到前台是为了与高肇抗衡,但是,等到二人被推上前台之后,却开始与于忠和崔光离心离德。过去,崔光曾主持过修史,永平四年,宣武帝以黄门郎孙惠蔚代替崔光负责修史工作,但一直没有修成。就在高肇被杀后不久,三月,刚刚担任尚书令的元澄就建议崔光应该继续去主持修史,于是,崔光即被解除了中书监的职务,四月,又加封其为特进。在崔光、于忠、王显、侯刚四位孝明帝的佐命大臣中,王显已被于忠杀死,于忠和侯刚都是武人,只有崔光足智多谋,元澄将其调离中书省,显然是要不声不色地除去于忠的羽翼。
史书称,此时的于忠“既居门下,又总宿卫,遂专朝政,权倾一时。”为了安抚众人、巩固自己的地位,于忠采取了以下措施:
一是给百官加官晋爵。孝文帝时期,由于北魏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孝文帝曾下令将百官的工资减少四分之一,于忠命令把减少的工资全部给补上。三月二十三日,北魏朝廷又下诏将百官全部晋升一级。二是减轻人民负担。过去北魏政府规定:百姓交纳一匹绢,还需要另外再交纳八两绵,交纳一匹布,还需另行交纳十五斤麻,于忠下令把另外交纳的部分全部免除。三是提高自己的地位。据《魏书·于忠传》记载:“忠白高阳王雍,自云世宗本许优转。雍惮忠威权,便顺其意,加忠车骑大将军。忠自谓新故之际,有安社稷之功,讽动百僚,令加己赏。于是太尉雍、清河王怿、广平王怀难违其意,议封忠常山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百僚咸以为然。”四是培植自己的势力。于忠被封后,又暗示朝廷将同在门下省的有功官员都一并加封,元雍等人不得已只好加封崔光为博平县公;中山王元熙,也因为是于忠女婿的缘故,从将作大匠骤升为太常少卿、给事黄门侍郎、光禄勋等要职;郢州刺史邓羡因“纳贿于忠”而被征召为给事黄门侍郎,很快就又被晋升为后将军、河南尹;临淮王元彧与安丰王元延明、中山王元熙年少齐名,为宗室风流之冠,被任命为长兼御史中尉。元彧自认为这是论资排辈轮到自己头上了,因此没有去于忠那里拜谢,于忠大怒,对元雍等人说:“临淮王虽然风流倜傥,但却没有骨鲠的节操,我恐怕御史中尉一职,他干不了。”于是,就收回了成命,元彧尴尬而回。
在广树亲信的同时,于忠又将矛头对准了昔日的旧臣。在宣武帝后期,宣武帝对郭祚非常宠信,让其独自一人主导尚书省的工作,把他的职务也从右仆射晋升为左仆射。宣武帝还曾多次让郭祚陪同自己驾临东宫,私下赏赐给他上百万的财物。《魏书·郭祚传》称:(当时)“应诏左右赵桃弓与御史中尉王显迭相唇齿,深为世宗所信,祚私事之。”而王显又是高肇一党,因此,郭祚是有高肇集团背景的人。郭祚过去与崔光齐名,而崔光却对于忠“曲躬承奉”,两人立场不同,所以,郭祚对崔光也非常厌恶。在于忠诛杀了王显之后,他就将下一个目标对准了郭祚。
开始的时候,于忠只是想把郭祚赶出尚书省,因此,任命他为都督雍州、岐州、华州三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
郭祚出身太原郭氏,他的二个姑姑都嫁给了司徒崔浩,一个姑姑嫁给了崔浩之弟,在崔浩之狱中,其父郭洪之牵连被杀,郭祚得以幸免于难。孝文帝之前,北魏对群臣的刑罚非常严厉,而郭祚家曾身遭灭门惨祸,因此,他一直以来都非常谨慎小心,后被李冲推荐担任了尚书左丞,兼黄门侍郎,已经心满意足。二十多年后,他的官职也越做越大,可却忘记了昔日的教训,反而希望被封侯、开府,尚书令元澄提议郭祚担任雍州刺史后,郭祚虽然对自己被任命为征西将军、雍州刺史还算满意,但却对自己没有被拜为开府仪同三司深感失望,对于忠、崔光非常不满。
裴叔业的侄儿裴植(在寿春企图南叛的裴绚堂弟)入魏后曾担任瀛洲刺史、大鸿胪卿,他自认为自己家的门第与王肃不相上下,官职却与王肃相距甚远,一直心怀不满。后来,他被宣武帝晋升为度支尚书,任职以后,裴植立即是志得意满,经常对人夸耀说:“不是我需要这个尚书,而是这个尚书需要我!”每次入朝讨论事务,总是当面嘲讽群官,弄得大家都很不高兴。裴植还曾上书称征南将军田益宗是山蛮,华人与蛮夷不同类,不应将其安排在士大夫之上。虽然北魏已经迁都洛阳二十余年,鲜卑贵族汉化程度加深,但象于忠等鲜卑武士家族的人汉化程度还不高,因此,于忠、元昭等人看了裴植的奏表都是非常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