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攸之之乱（6）
此时已经是升明二年的一月，沈攸之命令全部精锐部队对郢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柳世隆率领守军一直顽强地抵抗着，不断击退敌人的进攻。萧赜命令军主桓敬、陈胤叔、苟元宾等八支部队西上，进驻西塞（湖北省黄冈东），作为柳世隆的声援。他还担心郢城守不住，派遣心腹胡元直秘密潜入城内，报告了援军前来的消息，郢城守军得知援军就在不远，士气大涨。
沈攸之晚年非常爱读书，经常是手不释卷，《史记》、《汉书》上的典故，他记了不少，经常叹息道：“早知道贫穷和发达，自有命运安排，恨不趁着年轻读十年的书！”仓曹参军崔灵凤负责运送军粮，夜间行船，遭遇风浪，满载军粮的船只沉没，崔灵凤的女儿嫁给了柳世隆的儿子，沈攸之严肃地对崔灵凤说：“如今我军亟需军粮，可是，你却毫不在意，难道说是因为与城内某人是亲家的缘故吗？”崔灵凤回答：“乐广曾经说过，下官岂能不顾五个儿子的生死而去顾及一个女儿？”沈攸之听了，这才释然。在战斗中，沈攸之俘虏了郢州法曹范云，在萧道成舞文弄墨之时，沈攸之也不甘示弱，他让范云也给郢州城内的武陵王刘赞送去了一封信，并送给武陵王刘赞一头小牛，送给柳世隆三十条砍去头的鱼。他在信中说：“江陵控御八州，地理位置优越，主上应在此镇抚，本来打算请求主上驾临荆州，之所以一直未能向主上表达此意，原因在于想当面陈诉。没有想到关卡重重，无缘拜见，如果我的忠义之心一直不被主上体察，原本奇袭之举变成了顿兵夏口城下的僵持，就无以向义士们交代。”他又表白自己决无叛逆之心，此举只是为了朝廷。沈攸之此举毫无效果，城内守军打算杀死范云，范云说：“我的老母和幼弟都掌握在沈攸之的手上，如果我不听他的话，我的亲人将立遭杀身之祸，如今被杀，我死也甘心。”守军遂将其赦免。
在进攻郢城的同时，沈攸之还命令部将皇甫仲贤进攻武昌（湖北省鄂州市），中兵参军公孙方平进攻西阳（湖北省黄冈东），武昌太守臧涣投降，西阳太守逃往湓口。豫州刺史刘怀珍派遣建宁太守张谟、游击将军裴仲穆率领一万人的蛮汉混成军团向西阳发起反攻，一月十三日，击败公孙方平所部数千人，缴获了他们的铠甲兵器。平西将军黄回率领的朝廷前锋部队也相继抵达西阳，并以此为基地，继续逆流而上，朝郢城方向前进。
沈攸之素来都不得人心，对下属非常严厉。部队刚从江陵出发，就有人叛逃，在郢城城下一直强攻了三十多天，毫无进展，而朝廷的讨伐军又日益临近，沈攸之的部队开始军心不稳，逃亡的人越来越多。每天，沈攸之总是亲自到各部队视察，好言抚慰，但效果并不理想。沈攸之不禁大怒，他召来各营的指挥官，对大家说：“我奉太后之命，率领大军挺进京师，事情成功，大家都加官晋爵，如果失败，朝廷自会诛杀我一家老小，与大家无关。最近，士兵们纷纷逃亡，这都是你们带兵不当所致，从今以后，一名士兵逃亡，领兵官也要连带受到追究！”于是，一个士兵逃跑，派去追逃的十个人也都是一去不返，没人再敢向上级报告，全军军心已经大乱。
沈攸之司马刘攘兵看势头不妙，趁夜将书信射入城内请求投降，柳世隆开门迎接。一月十九日，刘攘兵焚毁军营，率领所部逃离。其他各部见状，顿时崩溃，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四散溃逃，将领们再也无法制止。沈攸之得到消息，气得咬住自己的胡须，暴跳如雷，立即逮捕了刘攘兵的侄儿刘天赐、女婿张平虏，将二人斩首，但却于事无补。一月二十日黎明，沈攸之率领残部撤退，渡过长江，抵达鲁山（湖北省武汉市汉阳东北），途中，部队将士继续逃亡。臧寅说：“贪图他侥幸成功，自己能享荣华富贵；等到他失败时，却又将人家抛弃，这不是我忍心做的。”于是，投水自杀。此时，郢城守军并没有出城追击，而逃散的士兵们又担心被山蛮所杀，于是，他们又自发地集结在一起，人数大约有两万人，沈攸之带着这两万残兵，急急忙忙地朝江陵而来。
沈攸之率领主力东下以后，曾委任长子沈元琰与长史江乂、别驾傅宣共同防守江陵。雍州刺史张敬儿听说沈攸之东下后，即调兵遣将南下袭击江陵。张敬儿所部进抵沙桥，逗留不进，可是，江陵城内的军民却紧张过度，夜晚听到鹤的叫声，就传言敌军已到。江乂和傅宣吓得魂不附体，打开城门，狼狈而逃，江陵城内一片大乱，城内军民也都纷纷出城，各自逃命。沈元琰逃到江陵城西南的宠洲，被人诛杀。张敬儿不费一兵一卒即占领了江陵，沈攸之第五子沈幼和、弟弟沈灵和及沈攸之的四个孙子，全部被张敬儿所杀。过去，沈攸之的仓曹参军边荣被府录事侮辱，沈攸之替边荣出气，将录事鞭打至死。沈攸之率军东下后，留下边荣为荆州司马，负责防守江陵。等张敬儿率部进抵江陵，有人劝说边荣投降，边荣回答：“我受沈大人厚恩，一遇到一点点危难，就摇摆动摇，我不会这么做。”江陵城陷后，张敬儿问边荣：“边大人为何与他人一起作贼，不早早投降？”边荣回答：“沈大人举义兵，卫社稷，即使死去，也是宋朝的忠臣。天下尚有直言之士，不能说沈公是贼。在下就没打算继续活着，何须问这问那？”张敬儿听了，只说了句：“想死？这有何难？”立即命人牵出斩首，边荣毫无惧色，欢笑而去。程邕之素来是边荣的忠实部下，他抱住边荣对张敬儿说：“你进入别人的国境，没有听到你留下什么好名声，却先要斩杀义士，三楚百姓，宁愿投长江汉水而死，岂肯与将军在一个太阳下生活！我不忍见边大人死，请你先杀掉我吧！”张敬儿又说：“想死，这太容易了，我为何不同意呢？”先杀掉程邕之，然后又杀了边荣，三军将士无不落泪，说：“为何一天要杀死两位义士？！”将二人比作是被袁绍所杀的义士臧洪和陈容。张敬儿还大开杀戒，杀死了沈攸之的同党孙同、宗俨之等人，没收数十万财物，全部中饱私囊。宗俨之是沈攸之的记室参军，临死之前，他说：“士为知己者死，你们岂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从容赴死。
沈攸之率领的残兵败将行至距离江陵一百多里的地方，就听到了江陵被张敬儿攻陷的消息，部队随之瓦解。沈攸之无路可逃，与儿子沈文和二人逃到华容县界，投奔一位州吏家。这名州吏在史书上没有留下姓名，他曾被沈攸之鞭打过，但此时，他并没有因之而怨恨沈攸之，对沈攸之父子非常好，杀猪给他们做饭吃。不久，村民打算活捉二人，沈攸之父子又逃出村子，双双在栎林的树上上吊自杀。有人割开沈攸之的腹部，挖出心脏，看到沈攸之的心脏有五窍。一月二十一日，附近的村民们砍下沈攸之父子的人头送往江陵，张敬儿将沈攸之的尸体放到盾牌之上，在上面覆盖着青布伞盖，抬到街市示众，而后送往建康。征西主簿苟昭先用家财将沈攸之父子安葬了。
一月二十八日，建康宣布解除戒严，并提拔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萧道成回到了东府城。第二天，朝廷任命左卫将军、萧道成长子萧赜为江州刺史，侍中、萧道成次子萧嶷为中领军。二月二日，提拔尚书左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令，尚书右仆射王延之为尚书左仆射，二月五日，加授萧道成为太尉、增封三千户、都督南徐、南兖、徐、兖、青、冀、司、豫、荆、雍、湘、郢、梁、益、广、越十六州诸军事。萧道成提出辞去骠骑大将军和都督，朝廷不许，于是，他上书送还黄钺。吏部郎王俭是王僧绰的儿子，王俭刚生下来，王僧绰就因刘劭之乱而被杀，从小被叔父王僧虔抚养。王俭从小好学，手不释卷，袁粲听说后，告诉了宋明帝，王俭因此娶了宋明帝的女儿阳羡公主，虽然王俭的妻子是公主，他的嫡母又是宋文帝的武康长公主，可以说与刘宋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作为琅邪王氏的一份子，保全士族地位才是第一位的，当他看到萧道成与众不同时，即开始投靠到其门下，被萧道成任命为太尉右长史。萧道成对他非常信任，事无大小，都交给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