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刘昱之死（1）

刘宋朝廷就这样艰难地进入477年，冯太后将新年改元为太和元年，而奇妙的是，在这一年的七月，随着后废帝的被杀、他的弟弟刘准登上皇帝宝座，刘宋朝廷也将这一年改元为升明元年。

在没有充分证据证明《宋书》关于后废帝的描写不是信史的前提下，我们只能按照它的记载来还原他的所作所为。据史书记载，由于后废帝的母亲陈妙登在生下后废帝之前曾被赏赐给李道儿，因此，后废帝微服出巡时总是自称“李统帅”或者“李将军”，经常身穿短衣短裤，出入于街头巷陌，或着夜晚睡在外面的旅社，或者白天躺在路边，与一些地痞无赖打交道，甚至被这些人侮辱谩骂，也欣然接受。后废帝还比较心灵手巧，对于一些在士大夫眼里被视作低贱之事，比如，缝制衣服、制作帽子、冶炼金银，他都是看一眼就会；从未吹过洞箫，拿起来就能吹出悦耳的音乐。等到刘景素之乱被平定后，后废帝更是与亲信解僧智、张五儿等人天天出宫，或者晚上出去，凌晨才回来，或者是清晨出去，深夜才回宫。他身边的随从均手持短刀长矛，路上遇到的行人、狗、马、牛、驴等，不死即伤，无一幸免，弄得建康及其周边居民无不提心吊胆，白天闭户，人人自危，路上行人绝迹，出门遇见婚姻嫁娶，总是与那些拉车的小孩一起喝酒取乐。他还在皇宫内的耀灵殿上饲养了数十头驴，他自己的骑的马，竟然就在御床的边上喂养。他与右卫翼辇营的女子私通，经常去军营找这位女子游玩，每次总带上数千钱，用来买酒买肉。后废帝天性好杀，以杀人为乐，如果哪一天闲来无事，就会闷闷不乐，身边的人稍微惹恼了他，总被加以酷刑，他的手边还预备了数十个大棒，各有名号，针、椎、凿、锯等凶器，也是不离左右，击碎脑袋、锤击阴部、挖开心脏，每天都有数十起，看见躺在地上流着鲜血的尸体就兴奋。一次，后废帝曾用铁锥将一个人的阴部扎破，在旁边看的一个人稍稍皱了皱眉头，不幸被后废帝窥见，他登时勃然大怒，让此人坦露上身站在那里，手持长矛将此人的肩胛刺穿。

凶恶残暴的后废帝让群臣朝不保夕，个个惶恐不安，于是，一场阴谋开始酝酿。

这场阴谋的主角竟然是阮佃夫，但却不排除萧道成、褚渊暗中参与的可能性，阮佃夫秘密与直阁将军申伯宗、步兵校尉朱幼、于天宝等人计划趁着后废帝出宫之际，假传皇太后的命令，废黜后废帝册立其弟安成王刘准为帝。这一年的春天，后废帝打算前往江乘（江苏省句容县北）射猎野鸡，后废帝每次出去打猎，总是将仪仗队留在乐游苑前，自己离开仪仗队独自前去打猎场。因此，阮佃夫等人的计划是趁着后废帝先行，以皇太后王贞风的名义将仪仗队召回城内，关闭城门，再派人提前占据石头城和东府，然后，派人前去捉拿后废帝，废黜后废帝、拥立刘准后，阮佃夫想当扬州刺史。

可是，计划却赶不上变化。碰巧，后废帝并没有按照原计划前去江乘，阮佃夫的计划也就落了空，不知何故，阮佃夫的亲信于天宝向后废帝报告了阮佃夫的阴谋，五月二日，后废帝即派人逮捕了阮佃夫、申伯宗和朱幼，将三人赐死，阮佃夫死时51岁，不过，后废帝并没有将三人灭门，仅仅诛杀了他们三个。阮佃夫的心腹张羊逃走后，也被捉拿，后废帝亲自在承明门外将其车裂而死。由于阮佃夫的党羽很多，因此，后废帝在清除他们之初，还保持着一定的克制。

但是，到了六月，后废帝才开始清除阮佃夫的死党们。散骑常侍杜幼文在任期间，贪污暴虐，积累了大量家财，家中数十名伎女，日夜弦歌不绝，他不仅是阮佃夫的亲信，又与同为阮佃夫死党的司徒左长史沈勃、游击将军孙超之是邻居，过从甚密，后废帝曾深夜出巡，总是在杜幼文将的墙外偷听，时间长了，慢慢对杜幼文非常不满，于是，他亲自率领禁卫军冲进杜幼文、沈勃、孙超之的家中，将三人诛杀。当时，沈勃正在家中服丧，后废帝望见，即朝他扔去长矛，却没有打中，沈勃自知难逃一死，他上前抓住后废帝的耳朵，大骂道：“你比夏桀商纣还残暴，你也很快就会被人杀了！”后废帝亲自将其寸割。听说在玄武湖以北抓获了杜幼文的哥哥、长水校尉杜叔文，后废帝亲自跨马挺枪，前去将其刺死，同时被杀的还有杜的儿子侄儿们，只有杜幼文的哥哥杜季文、弟弟杜希文等数人逃脱。于天宝因揭发阮佃夫的阴谋而被提拔为清河太守、右军将军，不久，被任命为山阳太守，后萧道成以其反复无常而将其赐死。杜幼文的死也许并不如此简单，后废帝深更半夜亲自听墙角，大约并不是喜欢听杜幼文家的靡靡之音，而杜幼文被灭门也并不是因为酣歌达旦引起后废帝的妒忌，史书对此说得闪烁其词，而真实的情况可能是：杜幼文等人借弦歌之声来掩盖召集众人深夜密谋的事实，后废帝一定是听到了一些风吹草动，这次果断采取行动，将其诛杀。另一个值得重视的是告密者于天宝的下场，于天宝揭发了阮佃夫等人的阴谋之后，被晋升为山阳太守，但在萧道成执政之后，即以其反复无常而将其诛杀，此举似乎是萧道成在替阮佃夫等人报仇，以当时阮佃夫的实力，要想单独采取行动废黜皇帝大约是不可能的，因此，阮佃夫的阴谋即使没有得到萧道成等人的支持，萧道成等人对此起码也是向其保证了中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