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七、宋失淮北（5）
清河人房法寿年少勇敢果断，与一群年轻人为强盗，当初，与王玄邈一起起兵，进攻崔道固，王玄邈任命其为司马。崔道固归顺朝廷以后，他们才撤军。崔道固担心房法寿会继续煽动百姓，就强令他离开冀州，但房法寿不愿意。房法寿的族弟房崇吉是沈文秀的中兵参军，太原（即升城，山东省济南市长清区东北）戍守傅灵越南下以后，沈文秀就让其驻守在此，而房崇吉却背着沈文秀暗中与宋明帝交通。房崇吉的母亲和妻子都在历城被崔道固扣押，崔道固归顺朝廷后，才将她们放出。此时，房崇吉已被并州刺史、领太原太守，戍守在升城。
攻陷升城以后，魏军继续朝东北方向的肥城扑来。郦范又建议道：“肥城虽小，但进攻起来却很麻烦，耽误时间，胜利了也不能增添我们的军威，失败了却会使军威受损。况且无盐的敌人死伤累累，他们知道后，不会不引以为鉴。如果给他们送去一封劝降信，可不攻自降，即使不降，也会逃窜。”书信送去后，肥城守军果然溃散，魏军不战而缴获三十万斛粟米。慕容白曜在众人中夸奖郦范说：“此次出征，有你在身边，齐地不愁不能平定。”接着，魏军进抵升城附近，垣苗、麋沟两座堡垒固守不降，慕容白曜命令一千骑兵奔袭麋沟，麋沟守军溃败，投入济水淹死的就有一千多人。魏军又进攻垣苗，再次取胜，获得十余万斛粟米，从此，魏军军粮充足了。过去，皮豹子等两次进攻垣苗城，都没有攻下，慕容白曜十日之内接连占领了四座城池，威震三齐。献文帝嘉奖他说：“爱卿统帅大军，十日之内连拔四座城池，韩信白起的战功，又比这多多少？虽然升城守将房崇吉尚没有归顺，但其失败已是早晚的事。要努力做到提高威信，务必要心存长远的规划，不要穷兵黩武，造成部队疲劳。并且，吊民伐罪，这是国家的方针，对当地百姓应该以恩德加以安抚招徕，让他们感到是被解放了。”
魏军很快就推进到了升城。升城是一座非常小的城池，城内守军不过七百多人，但守将房崇吉毅然不降。慕容白曜大怒，率军发起猛烈的进攻，但却无法攻陷，于是，他下令构筑了三层长墙，将小小的升城团团围住，并制造攻城器具，不分昼夜，对升城发起了更为猛烈的进攻。升城保卫战从二月一直打到了四月，区区七百守军竟然坚守了这么多天，最终，守军粮食和弓箭全部用完，房崇吉丢弃母亲、妻子，独自突围，向东逃去。慕容白曜对如此小城竟然顽强抵抗这么久，造成魏军很大伤亡，感到非常恼火，打算将城内军民全部活埋。参军事韩麒麟劝谏道：“我军刚刚进抵敌国国境，正要趁势进取，应当实施仁义。如今，强敌在前，我们却坑杀其民，恐怕从此以东各个城堡，将人各为守，强攻则难以攻克。拖得时间长了，部队疲劳，士气低落，外面的敌人趁机进攻，就会生出变故，那么，三齐就不容易攻取了。”慕容白曜听从了，让他们都恢复旧业，当地百姓都很高兴。房崇吉的母亲傅氏、妻子贾氏与北魏济州刺史卢度世（卢玄之子）是中表亲戚，等她们被魏军俘虏后，卢度世对她们非常敬重。
攻陷升城以后，魏军即进抵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城下，刘宋冀州刺史崔道固紧闭城门，固守不降。就在这时，远在东阳城的青州刺史沈文秀却向魏军派来宁朔将军张元孙，请求发兵前去迎接。慕容白曜信以为真，当即就要派兵前往。司马郦范劝说道：“沈文秀家乡和祖坟都在江南，现在，他拥兵数万，城池坚固，武器精良，强大时就会挺身出战，弱小时就会抽身逃去。现在，我军并没有进逼到他城下，也没有迫在眉睫的灾难，他又害怕什么匆匆忙忙地要我们去支援？我观察他的使者，眼睛一直不敢平视，显出惭愧的神色，言语琐碎重复，内心胆怯，带来的财礼丰厚，言辞甜美，这肯定是心怀诡诈，设下陷阱在引诱我们，不能听从。不如先攻下历城，拿下盘阳，再攻克梁邹（山东省邹平县东北），平定乐陵（山东省乐陵县东南），然后，再按部就班，徐徐推进，不愁他不屈服。”慕容白曜回答：“你过去的种种建议都很好，今日的建议，我却不打算接受，这是为何？崔道固兵力薄弱，不敢出战，仅能自守；盘阳的各个坞堡，力量不足以野战；我继续往东，可以通行无碍，直抵东阳，沈文秀自知必亡，因此，望风臣服，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上天给予你的，你却不要，届时后悔都来不及了！”郦范说：“历城兵多粮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攻下的。沈文秀雄踞东阳，是各个城池的大本营。如今，派去的部队多的话，就无力再进攻历城；派出的部队少的话，又不足以制服东阳。如果去了以后，沈文秀闭门据守，前面被沈文秀抵挡，背后又有各个城池截击，腹背受敌，即使有韩信白起在世，也肯定没有安全的道理。恳求您三思而行，不要堕入敌人的诡计里了。”思量再三，慕容白曜才没有分兵。果然，沈文秀也没有投降。
按照郦范的建议，进攻青冀二州的魏军采取的将是稳扎稳打的战法，逐一拔掉当前的钉子，向山东腹地平推。这一战法就青冀二州这一小的范围上来看，无疑是稳妥的，但是，驻扎在彭城的尉迟元却站在了更高的层次上看待青冀二州的战事。他上书献文帝尉迟元稍后再次上书称：“臣受命出国作战，已经过了一个寒暑，虽然拿下了淮北，但当地民情却依然不安。臣上次上书称下邳是水陆要道，应当先行南下，但我发兵征讨，至今尚未得手。彭城与下邳相距不远，两地之间百姓通信联络也未中断，彭城之民原本都是刘宋臣子，心恋旧土，总是相互煽动，即使走投无路，仍然不肯投降。彭城百姓任玄朗从淮南而来，称刘宋将领任农夫、陈显达率领三千人马，前来宿豫略地。臣当即即派人侦察，确实如此，臣准备亲自率军出击，又担心运粮部队尚未到来，新归附的百姓会发动叛乱，因此，派遣于沓千、刘龙驹等率领步骑五千，前往迎战。但是，由于出征时间较长，士气低落，逃亡的将士很多，武器也毁坏不少，不堪使用。如果敌人进攻彭城，肯定要从清水、泗水经过宿豫、下邳两地；要想进攻青州，也必须从下邳进入沂水，经东安（江苏省东海县西）。这些都是刘宋用兵的要点。现在，如果先拿下下邳，平定宿豫，镇守淮阳，戍守东安，那么，青州兖州其他城池将不攻自破。如果这四座城池没有被我军占领，即使攻取了青州，那里的百姓仍然会心怀希望。臣认为，应该先暂缓对青州兖州用兵，而转兵平定东南这些地区，切断刘彧北伐的路线，断绝青州兖州之民南望之心。这样，即使到了夏天河水上涨，刘宋战舰也没有可以停泊的要津，冬天虽然陆路畅通，但他们在淮北也没有可以依赖的坚城，淮北之地不战即落入我们之手。如今虽然天气炎热，但依然可以行军打仗，兵贵神速，日久生变。如果天下大雨，或者敌人的粮运打通，就会再度北上，我担心淮北之民会重新叛变，青冀二州也就难以攻下了。”尉迟元的建议，着眼点就不仅仅陷于山东半岛，而是包含了整个刘宋淮北地区，如果卡住下邳、宿豫等通往淮北、乃至青冀二州的数个战略要地，从战略上将青冀二州与刘宋帝国本土分割开来，从长远来看，青冀二州势必会落入北魏囊中。
尉元看到了这一点，沈攸之同样也看到了这一点。如今，淮河以北刘宋仅有下邳等数个据点，要收复淮北地区，首先就是要确保上述据点的安全。六月，沈攸之亲自率领部队向下邳运来大米，并在下邳四周开挖很深的壕沟，并派龙骧将军垣护之将下邳周边的居民南迁到淮阴。当时，军主陈显达应率领一千士兵驻守下邳，沈攸之暂时在那里等待陈显达的到来。恰巧这时，北魏派遣清水泗水之间的百姓向沈攸之密报说：“薛安都打算投降，请求派部队前去迎接。”沈攸之的副将吴喜信以为真，后来，前来报信的人越来越多，吴喜更是深信不疑。这等伎俩岂能瞒得过沈攸之？他将所有前来报信的人都集中起来，对他们说：“薛安都将军早该还朝了，现在能做到，这令我非常赞赏。不过，只用派遣一名子弟前来，我即可派去迎接部队。你们大家既然有这个心愿，如果能与薛氏子弟前来的话，我将立即任命你为老家的县令，如果做不到这点，就不要来回跑空腿了。”自从沈攸之说过这番话后，魏军再也不派来这样的使者了。沈攸之命令军主陈显达率领一千人马驻守在下邳，然后，自己又回到了淮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