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从善如流,这是一位明君必须具备的优良素养,而文成帝拓跋濬就做到了这一点。高允经常恳切劝谏,文成帝总能从容听取他的意见,朝廷的措施有不当之处,高允总是求见,而文成帝也料定他要劝谏,就提前屏去左右,让高允与自己单独畅谈,有时候,高允从早上入宫至到傍晚才出来,有时候甚至连日都在宫中,群臣没人知道他劝谏了些什么,还有的时候,高允的话语触犯了文成帝的忌讳,说到了痛处,令文成帝耳不忍闻,也只是让左右将高允扶出,从未因此而怪罪于他。当时也有人上书指出朝廷的过失,文成帝借此教育群臣说:“君主和父亲是一回事。你的父亲有了过错,当儿子的为什么不写出来在大庭广众下劝谏,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父亲的短处,却在家中偷偷劝谏呢?这难道不是因为那是父亲,你不愿意让他的过错暴露于外吗?如今,朕有过错了,你为什么不可以当面告诉我,反而却要写在奏表上当着大家的面来劝谏呢?这难道不是在故意彰显君主的过错、表面你的美德么?象高允这样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忠臣。朕有什么过错,他总是当面告诉我,甚至是一些朕不忍听到的,他也总是能够侃侃而谈,毫不避讳,这样以来,朕听到了过错,而天下人却不知道他在劝谏,这难道不是在尽忠吗!你们在朕的身边,我听不到你们说过一句正直的话,总是在朕高兴的时候向朕求个一官半职,你们拿着弓箭佩刀侍立在朕的身边,这不过是站立之劳罢了,可是你们都登上了王公的高位。这个人数十年以来以笔杆子来匡扶朕的国家,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想想他,你们难道内心不惭愧吗?”当即下令晋升高允为中书令。公元431年,高允与游雅等人一同被征召为郎,其他的人都当上了大官、封侯,甚至曾是高允部下的,也都官至刺史、两千石的,也有数十乃至数百人,而高允二十七年没有升过一次官,当时北魏的官员不发工资,高允非常贫寒,常让儿子们亲自上山砍柴贩卖,以维持生计。
司徒陆丽说:“高允虽然蒙受陛下的恩宠,但是家境非常贫寒,妻子儿女都难以自立。”
听了陆丽的话,文成帝火了,他说:“你怎么不早说!现在,你看到朕重用了他,才告诉我他贫寒。”当即命令摆驾前去高允家中。来到高允家里,文成帝看到的是几间破败的茅草房子,床上放着粗布被子和旧棉絮做成的袍子,厨房里只有一点盐和青菜而已。见此情景,文成帝非常感动,他不禁叹息一声,说道:“古代清贫的贤士能清贫到如此地步吗!”当即下令赏赐给高允无百匹布帛、一千斛粟米,拜高允的长子高忱为绥远将军、长乐(河北省冀州市)太守。高允坚决推辞,但文成帝不同意。
文成帝对高允非常敬重,经常称呼他为“令公”,不称其名。高允的朋友游雅曾这样评价高允:“喜怒之情,人生下来不能没有,但过去的史书上记载,卓茂、刘宽二人心胸宽广,(二人均因被别人指称所骑的马和牛是别人的,二人均不加辩白,即将马牛交给他,失主后来又召回了自己的马和牛,都非常惭愧)后世的一些心胸狭隘之人或许并不相信。我与高允相处四十年了,从来没有看到他脸上有欢喜或者恼怒的神色,从他的身上,我才相信古人做过的事是真的。高允内心明白而外表柔弱,还不善言辞,我经常称呼他为‘文子’,崔浩曾说过:‘高允博学多才,是一代优秀的人才,缺乏一点的就是那种刚毅的气节。’我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等到司徒崔浩因小事受到谴责,他两股战战,声音嘶哑,口不能言,宗钦以下的官员都吓得趴在地上,浑身汗流,面无人色,而高允却详细地陈述事情的原委,解释是非,言语清晰,声音洪亮,皇上为之动容,听到的人没有不叫好的。他的仁爱之心不仅保护了自己,还保护着同僚们,这种刚毅的气节难道不在这里么?宗爱当权之时,威震四海,他曾经召见百官,王公大人们都是望尘而拜,只有高允上了台阶后才做了一揖。由此可见,古书上说的汲长孺敢于躺在床上与卫青相见,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岂不是士大夫的高风亮节!知人固然非常不容易,而人也的确不容易被人所知,对高允,我看走了眼,崔浩也是这样。知音难觅,钟子期在俞伯牙去世后不再弹琴,管仲因鲍叔牙而能表明心迹,真是这样啊!”游雅当时已经是东雍州刺史了,他自视甚高,好议论他人是非,一直看不起高允,而高允却不以为意,在他写的《征士颂》中对游雅非常看重,和平二年,游雅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