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元凶弑逆

这当然是父亲的一厢情愿，不过，宋文帝也是两手准备，已经下令让江湛写好了废黜刘劭的诏书。

但是，三人之间就新太子的人选，却一直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宋文帝打算册立第7子、时年20岁的建平王刘宏。这当然有宋文帝自己的理由：刘宏自幼丧母，失去母亲庇护的刘宏性情淡泊，爱好读书，宋文帝对他非常喜爱，给他在鸡笼山上修筑府邸，极尽山水之美，并规定建平国官员的职级待遇要比其他王国高一级。立一个没有复杂背景的太子，宋文帝感到放心。徐湛之则主张立第6子随郡王刘诞。原因在于，刘诞的妃子就是徐湛之的女儿，如果刘诞当上了皇帝，徐湛之就是未来的国丈。而江湛则意欲册立宋文帝的第4子南平王刘铄，理由也是私利，即刘铄的王妃是江湛的妹妹。如今，除去刘劭、刘浚和死去的第五子刘绍之外，具备竞争新太子的人选是：第三子武陵王刘骏、第四子南平王刘铄、第六子随郡王刘诞、第七子建平王刘宏，至于第八子刘褘则才能低劣，以下诸子年幼均没有竞争实力。按道理说，第三子武陵王刘骏按“立嫡立长”的规矩，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刘骏作为长兄，应当属于最具竞争实力的人选，然而，如前所述，宋文帝历来讨厌刘骏，因此，从一开始刘骏就已被排除在外。假如宋文帝以立嫡立长的规矩册立刘骏的话，江湛与徐湛之当然无话可说，但宋文帝本人破坏了这个规矩，还打算立竞争人选中年龄最小且最没有实力的刘宏，江徐二人自然就有话可说了。有人说宋文帝难道不可以强行册立刘宏，一锤定音？当然可以，但是，册立刘宏容易，要让刘宏牢固地掌握权力，保证未来帝国的稳定就难了。首先，宋文帝不得不考虑如何处理刘宏上面三个哥哥，其次，宋文帝还不得不面对如何安排江湛和徐湛之在未来朝廷中的地位，这里面存在有许许多多的问题。因此，宋文帝与江湛、徐湛之等人安排部署废黜太子、讨论未来太子人选等事宜，一共用了四五天的时间，说长也并不算长。

问题的关键尚不在于此。关键是：人有三昏三迷，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此时，宋文帝应当预料到刘劭已经隐约得知了宋文帝的意图，事情紧急，不容拖延，一味地拖下去，将有出现变故的危险；其次，宋文帝奇怪地将废黜太子与册立新太子这两件完全可以分开的事情，扯到了一起！三、四天的时间，仅就废黜太子一事说，的确是太拖延了，对比北魏拓跋焘在废杀拓跋晃的时候，如同打仗一般，采取欺骗的手段将其逮捕，诛杀，可谓是雷厉风行，而宋文帝在已经得知走漏风声的情况下，却一直暗中密谋，迟迟没有行动；而这同样三、四天的时间，对于讨论册立一个新太子而言，又过于仓促了。

形不成一直意见，宋文帝见到王僧绰发牢骚说：“他们都各自为自己考虑，没有一个与国家同甘共苦的。”王僧绰回答：“立储之事，全由圣上做主。臣以为，要迅速做出决定，不能再耽搁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请皇上以大义为重，割断恩情，稍稍狠下心来。假如做不到这样，就该对太子象过去那样坦诚相见，无须再猜疑。事情虽然秘密，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能让变故突然发生，让千载以下的人们取笑。”宋文帝回答：“卿可谓能断大事，但此事重大，不可不好好三思，况且庶人（指刘义康）刚死，再如此，天下人将会说我没有慈爱之道。”王僧绰回答：“臣恐千载以后，人们会说陛下只能制裁弟弟，不能制裁儿子。”宋文帝听了，默然不语。

王僧绰、江湛退下后，江湛说：“你刚才说的话，恐怕说得过于直接了。”王僧绰回答：“弟也恨大人的话不直接。”

刘铄从寿阳入朝，来到以后，宋文帝对他很不满意，因此，江湛支持的刘铄也被排除在外。过去，宋文帝生病期间，徐湛之总是入宫尽心侍奉，如今，宋文帝又将他留在宫中，夜以继日地秘密商谈，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忽略了废黜太子与册立太子的关系，一直在将要册立何人上纠结不已。宋文帝想立刘宏，却担心他年纪太小，失去长幼次序，因此，一直难以下决心。夜深人静的时候，宋文帝担心有人在外窃听，常命徐湛之亲自拿着蜡烛到屋外，绕着屋子四周查看。但通过潘淑妃，太子刘劭、始兴王刘浚已经完全知道了宋文帝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