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元嘉草草（7）

拓跋焘下令在瓜步山上修筑盘山路，在山顶之上修筑行宫，遥望对岸。

据《魏书·天象志三》记载：“十二月，六师涉淮，登瓜步山观兵，骑士六十万，列屯三千余里，宋人凶惧，馈百牢焉。”据此，饮马长江的魏军人数高达60万之众，但是这也许有所夸张，因为，如果蒯应和李孝伯所言属实的话，拓跋焘的中军是40万，这里应当包括拓跋那、鲁秀及拓跋焘参战诸子所领之兵，加上西路拓跋仁所率的8万骑兵，人数当为48万，但是尉武血战魏军死伤1万多（《宋书》称“其士马死伤过半”），再考虑到其他伤亡、非战斗减员以及蒯应、李孝伯可能存在的夸张因素，魏军此时的兵力当在40万左右。至于拓跋焘在发兵以前征召各郡的5万兵马，已分配至各军，不应重复计算，应付刘宋西路柳元景的三支人马共计5、6万人，并未南下，也不应计算在内。即便是这样，40万大军麇集在淮河到长江之间狭窄地带，还是非常震撼的。

拓跋焘遥望滚滚的长江水，回顾自己身后的40万大军，只能望江兴叹！这里不同于冬季结冰的黄河，魏军骑兵可以踏冰而过，灭掉夏国，再看看长江江面上穿梭不定的宋军战舰，他亦深知，这里不是毫不设防的淮河，岂能不知小小的木筏绝对是难以飞渡的！魏军虽然横扫刘宋江北国境，但魏军一直未能强攻下一座像样的城池，虽然在野战中击败了王玄谟，一路之上如入无人之境，但尉武血战也充分显示了宋军的战斗力，如果不能趁着魏军军锋正锐，迅速渡过长江，一举拿下建康，则淮南之地对于魏军而言，决非久留之所。魏军渡过淮河以后，曾占领刘宋平越、石鳖两个屯粮基地，但两地之粮很快就被大军吃得差不多了。如今，淮河南北残破不堪，早已无粮可吃，不仅如此，拓跋焘自己连刘宋国内的饮用水都不敢喝，用骆驼带来黄河以北的水，一头骆驼可以背负30斗水。况且，魏军从9月出征以来，已经过去4个月了，转战4、5千里，已经是人困马乏了。在这种情况下，要么魏军在此逐一攻下淮南各城，夺取宋军的粮食，但宋军各个城池均坚守不战，淮南地区又沟渠纵横，让缺乏攻城器具、不善攻城的魏军顿兵于各个坚城之下，这对善于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拓跋焘来说，根本无法接受；一旦宋军从最初的恐慌中苏醒过来，利用水军占领淮河各个水路要道，后果将不堪设想。拓跋焘已经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魏军无法渡过长江的前景，那么，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见好就收，安全撤离，而要想达到这一目的，就是以战促和，以威逼和。拓跋焘在瓜步山举行大规模的阅兵仪式，正是欲达到这一目的所采取的措施之一。

拓跋焘的措施立即出现了效果：宋文帝登上石头城，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魏军，面露忧色，他对江湛说：“北伐之计，赞同的少，如今百姓劳累怨恨，不能不心生惭愧，给群臣平添了忧愁，这都是我的过错。”又说道：“檀道济如果还活着，岂能让胡马来到这里！？”他又登上幕府山观望对面的形势。

很快，拓跋焘就采取了第二步措施：主动向江南派遣使者，提出和解的请求。北魏使者向宋文帝带去了骆驼和名马，提出恢复和平，两国结亲的要求。宋文帝派遣奉朝请田奇渡江给拓跋焘送去各种美味，拓跋焘抓起送来的黄甘，即大口吃了起来，还把宋文帝送来的酃酒（产自湖南省衡阳市的美酒，为中国最早的名酒）拿来就喝。身边的人怀疑食物中有毒，附在拓跋焘的耳边低声提醒，拓跋焘顾不上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天。猛吃一番后，他将11岁的孙子拓跋濬拉到身边对田奇说：“我来到此地，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实在是贪图为这孩子结亲，继续我们两国的和好关系，永远结成亲家，宋国如果能答应将公主嫁给我这个孙儿，我也同意把女儿嫁给武陵王刘骏，自今以后不会侵犯分毫，一匹马也不再向南。”

田奇回来复命后，宋文帝即召开由太子刘劭和群臣参加的会议，商讨对策。群臣均说应该答应拓跋焘的要求，只有江湛反对道：“夷狄无信义，不讲亲情，答应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处。”太子刘劭顿时就火了，他本来就反对北伐，如今这次北伐搞得乌烟瘴气，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声色俱厉地对江湛吼道：“如今三位王爷都深陷危境，岂容你提出反对意见！”散会后，余怒未消的刘劭命令佩戴木剑（班剑）的武士和贴身亲随，冷不防地上前推搡江湛，江湛差一点被撞倒在地。太子刘劭还对宋文帝说：“北伐失败，自取其辱，数州沦陷，只有斩杀江湛和徐湛之方可以向天下人谢罪！”宋文帝回答：“北伐本来就是我的主意，江湛和徐湛之只是不持异议罢了。”一句话把刘劭顶了回去，不过，自此刘劭与宋文帝身边的两个红人江湛和徐湛之结下了怨恨。他经常对宋文帝说：“江湛就是个奸佞小人，不宜亲近。”以后刘劭设宴，再也不请江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