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元嘉草草（4）
就在宋军西路军鏖战之时，拓跋焘即决定在东路、中路对宋军发起大规模的反击了。魏军渡过黄河以后，高凉王拓跋那即率军朝青州方向进击，刘宋朝廷派遣通直常侍申恬与辅国将军司马、齐郡太守庞秀之一起驻守东阳城（山东省青州市）。萧斌派遣青州别驾解荣之率领垣护之回援申恬等人，部队沿着南山行军，进入城内。魏军清晨前来攻城，日暮即行退去，以防宋军偷营。城内守军将车辆推出北门外，环绕起来构筑成临时军营，将与魏军决一死战，魏军不敢进逼。五天以后，魏军继续向东深入，抄掠清河郡及驿道南数千家，从东安（山东省沂源县东南）、东莞（山东省沂水县）迂回向下邳而来。下邳太守垣阆闭城距守，保全了城内二千余家百姓。
他命令魏军各军分道并进：永昌王拓跋仁（《宋书》记作“库仁真”但误记为拓跋焘的从弟）率领关中之军八万骑兵从洛阳朝寿阳（安徽省寿县）方向攻击前进；尚书长孙真（《宋书》记作“步尼公”）率军直扑马头（安徽省寿县西北二十里淮河南岸）；楚王拓跋建率军朝钟离（安徽省凤阳东北）方向进击；高凉王拓跋那（《宋书》记作“阿斗泥”）从青州朝下邳（安徽省邳州市）方向前进；拓跋焘自己则率军从东平（山东省东平县）向邹山（山东省邹城）扑来。
此时，东路宋军大致可以分成两个集团：一是以历城为中心的萧斌兵团，包括驻守清口的申坦、垣护之所部和驻守碻磝的王玄谟所部；二是以彭城（江苏省徐州市）为核心的江夏王刘义恭、武陵王刘骏所部，这里是东中路的大本营，也是刘宋淮北地区最大的据点，屏护着淮河。中路宋军也可以分成两个集团：一是也已占领河南腹地，并兵临黄河岸边的梁坦、胡盛之、刘康祖各军，他们已经占领荥阳，并将魏军围困在虎牢关上；二是驻守寿阳的南平王刘铄所部，这里是淮河上游的重镇，也是北伐中原的策源地。
据《宋书·王玄谟传》记载：“江夏王义恭为征讨都督，以为碻磝不可守，召令还，为魏军所追，大破之，流矢中臂。”就东路宋军来说，如果碻磝尚在宋军之手，从理论上讲，萧斌所部仍然有可能渡过黄河，扰动河北，而拓跋焘也许并不敢放心大胆地南下。由于史料缺乏，我们无法确切知道王玄谟撤离碻磝的具体时间，也无法推断出这与拓跋焘决策南下有无直接的关系，但是，《宋书·索虏传》在谈及此处时写道：“……焘自确磝，并南出”云云，这说明，在拓跋焘是在王玄谟撤离碻磝以后，才敢于大胆南下的。另外，还有两条史料也值得我们高度关注：其一是《宋书·沈庆之传》的记载：“庆之乘驿驰归，未至，上驿诏止之，使还救玄谟。会虏已至彭城，不得向北，太尉江夏王义恭留领府中兵参军。”由此，也许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一是滑台战后，沈庆之所部东宫禁卫军因故离开东路前线南撤，可能意味着滑台战败后，宋文帝在是否固守碻磝上有所摇摆，可能会从最初的固守碻磝、继续采取进攻态势，产生放弃进攻、转入防守的现实转变，也许正是这种转变导致了沈庆之的南撤，以巩固淮河南北的防御力量；二是刘宋帝国的指挥系统在大战面前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开始，宋文帝要求固守碻磝，但后来，征讨都督的刘义恭却认为碻磝不可守，下令让王玄谟撤离，而此时，宋军已经失去了撤离条件，王玄谟所部在撤退途中被魏军击破，宋文帝得知后又立即命令沈庆之所部北上救援，信使往返之间，战机早已再次失去，魏军已经进抵彭城附近。其二是《宋书·臧质传》的记载，根据原来的计划，臧质是与骠骑司马王方回等人被划归中路战斗序列的，然而，臧质所部并未参加中路的战斗，当王玄谟久攻滑台不下的时候，臧质还请求宋文帝允许自己代替王玄谟担任攻城主将，但却遭到了宋文帝的拒绝，据《南齐书·高帝本纪》的记载，臧质等军在北上途中，宋文帝听说拓跋焘已经兵向彭城，下诏命令臧质之军回军救援，当他们进至盱眙的时候，魏军已偷偷渡过了淮河。
无论如何，也许是拔掉了碻磝这颗钉子，让拓跋焘没有了后顾之忧，也许是拓跋焘敏锐地感到了即使留下碻磝，宋军萧斌也无意、无力骚扰河北，也许是拓跋焘刚狠的个性使然，正如他曾对宋文帝说过的那样：“你愿意来平城就来，我去扬州”，让他不惜不要后方，大胆穿插，总之，从拓跋焘的作战计划上我们可以看出，他已经置东线萧斌所部于不顾，命令东路魏军直接朝彭城扑来。
邹山险固（山东省邹城境内），有荣胡冢，宋军在此囤积了大量军粮，十一月五日，拓跋焘率领大军来到了邹山，其第四子燕王拓跋谭率军进攻，生擒刘宋鲁郡太守崔邪利，缴获了宋军三十万斛大米。在这里，拓跋焘看到了为秦始皇歌功颂德是石碑，命人将其推到在地；又派人用太牢（猪、牛、羊各一）祭祀孔子。拓跋焘第五子、楚王拓跋建，南康侯杜道俊（拓跋焘舅舅杜超少子）率军从清水（即泗水）西进，驻军萧城（安徽省萧县西北），长孙真从清水东进，驻扎在留城（江苏省沛县东南），分别在西北、北面威胁彭城，而高凉王拓跋那之军则朝下邳（安徽省邳州市）方向而来，其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要将彭城与淮南切断开来，也许，此时的拓跋焘的打算是：先将驻守彭城的江夏王刘义恭和武陵王刘骏兵团吃掉，然后，再回头解决北面的萧斌兵团吧。
江夏王刘义恭派遣军主（领兵官）嵇玄敬和参军马文恭，分别率军前往留城和萧城侦察。萧城魏军偃旗息鼓，马文恭敌情不明，突然与魏军遭遇，离开汴水沿岸，朝南山而退，刚逃到山跟，就被魏军骑兵包围，马文恭战败，仅仅独自生还；嵇玄敬所部同样与留城魏军遭遇，两军刚一接战，魏军即发现嵇玄敬所部后面还有一支军队，那是幢主华钦率领的后军。魏军以为宋军大队人马前来，即行撤离，朝苞桥（江苏省沛县西古苞河上）而来。等到魏军跑到苞桥，却发现桥梁已经被沛县居民提前烧毁，此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当地百姓在树林之中擂响战鼓，魏军惊慌失措，以为是宋军大队人马即将到来，个个争先恐后地跳入水中，河水很深，几乎一半魏军士兵被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