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范晔之死（2）

宋文帝放出将要经营关、洛的口风，不禁让人倏然一惊：曾几何时，他也曾放出北伐的口风，但却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徐羡之等旧臣集团，如今他意欲何为？更让人奇怪的是，既然要为北伐做准备，那么，为何又将徐州兖州刺史臧质也召回了京师？

臧质与范晔和徐湛之等人关系素来很铁，此时，一个联络范晔、徐湛之、臧质等人推翻宋文帝、拥立彭城王刘义康的阴谋，正在暗中酝酿，而宋文帝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着着先走一步，据《宋书·臧质传》的记载，宋文帝对臧质施展的招数是：借口他“在镇奢费，爵命无章”，被有关部门弹劾，臧质被免去了二州刺史的官职。一看这两个罪名，就知道只是一个借口而已。那么，是谁在鼓动着要发动这场政变？又是谁在充当着宋文帝的卧底？

这场政变的始作俑者是一个叫孔熙先的人。孔熙先是原广州刺史孔默之的儿子，孔默之有个哥哥孔淳之，是当时有名的隐士，孔默之长于儒学，曾为《谷梁春秋》作过注，孔熙先还有一个弟弟孔休先。孔熙先博览群书，兼通术数，有政治野心，但他三十多岁了，还仅仅是一个员外散骑侍郎，不为世人所知，经常愤愤不平；其父孔默之在广州刺史任上，因贪污受贿而受到弹劾，幸赖彭城王刘义康解救，法外开恩，孔默之仅受到免职处分，对此，孔氏一家对刘义康非常感激。刘义康被废至江州以后，深通术数的孔熙先根据天文星象和图谶显示，判断刘宋王室将会骨肉相残，宋文帝将会被人杀害，而且，江州之地将会出现天子，他认为这个天子应该应在刘义康的身上。于是，他开始想方设法拉拢宋文帝身边的重臣，他首先想到了牢骚满腹的范晔。

按理说，范晔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是宋文帝将他从宣城提拔起来，先让他做刘浚的长史，很快又破格提拔为左卫将军，范晔种种出格之举，宋文帝也都没有追究，他对范晔可谓不薄。但范晔本人在性格上是有缺陷的：一是对权力过度迷恋。王楙《野客丛书》卷十五称，晋代自“永嘉以来，嫡待庶如奴，妻遇妾若婢”，这一风气一直延续到南北朝时期，范晔虽然才华横溢，但却是庶子，且五短身材，相貌平平，不被其父范泰所爱，很早就过继给范晔的伯父为子，受到冷遇的童年经历，使得范晔对权力、名声有着强烈的追求；二是内心敏感、矛盾。受过伤害的人慢慢会成为惊弓之鸟，做出过激反应。范晔弹琴很好，宋文帝多次暗示想听听他弹琴，宋文帝根本没有别的意思，但范晔却认为给宋文帝弹琴，就把自己置于地位低贱的乐师档次了，因此一直拒绝弹；每次上朝，范晔先到宫门，总是等着沈演之，但沈演之先到的时候，从未等过范晔，这让范晔愤愤不平。三是总是做一些出格之事。史书称，“多有薄行”的范晔家素来就有“闺庭论议，朝野所知。”以范晔这种无所顾忌的性格，家庭内部传出丑声似乎也是可能的。四是恃才傲物。撰《和香方》，并作序称：“麝本多忌，过分必害；沈实易和，盈斤无伤。零藿虚燥，詹唐粘湿。甘松、苏合、安息、郁金、奈多、和罗之属，并被珍于外国，无取于中土。又枣膏昏钝，甲煎浅俗，非唯无助于馨烈，乃当弥增于尤疾也。”范晔在此序中将当朝重臣全部都比作各种香予以嘲讽：“麝本多忌”，比庾炳之；“零藿虚燥”，比何尚之；“詹唐粘湿”，比沈演之；“枣膏昏钝”，比羊玄保；“甲煎浅俗”，比徐湛之；“甘松、苏合”，比慧琳道人；“沈实易和”，自喻。

这样一个范晔对自己目前的境遇并不满意：不说孟顗和何尚之，单说沈演之，与范晔起家不相上下，在处理刘义康之初，两人分别担任左右卫将军，然而，到元嘉二十年沈演之进位侍中，而范晔却原地踏步，第二年，沈演之又进位中领军，虽说范晔进位为太子詹事，但明显的，宋文帝对范晔却逐渐疏远了起来，这里面有范晔本人的个性缺陷使然，大约也有宋文帝风闻范晔与刘义康之间有往来有关吧，而范晔也开始变得更加不满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