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后北魏发布的檄文中,沮渠牧犍尚有十二条罪过,现在,先就昙无谶事件、与嫂子通奸和毒害武威公主一事简单做一分析:昙无谶事件已经过去多年,此事在许多年以后还会发酵,至于昙无谶是否传授给北凉宫廷妇女房中术,据现有史书记载,可能是存在的,但正如前述的那样,沮渠蒙逊对此并不知情,等到拓跋焘要征召昙无谶,沮渠蒙逊才风闻此情,将昙无谶逮捕拷打坐实后,将其处死,这不仅说明不了沮渠蒙逊人品上有什么污点,甚至还反证人家清白。沮渠牧犍三兄弟与嫂子通奸此等宫廷秘事,即便是当时的人们也无法搞清楚,我们更是难以断定,而魏国方面却言之凿凿,那么,这一说法又来自何方?毫无疑问,是出自武威公主之口。而武威公主与沮渠牧犍结婚,本身就负有特殊的使命,她的说法自然水分很大,况且,中国历史上在找不出他人任何缺点的情况下,不乏攻击他人性缺陷的例子,比如我们说过的东晋桓温攻击海西公阳痿等等,而制造沮渠牧犍三兄弟都与嫂子通奸,更会在北魏宫廷起到轰动效应。再说毒害武威公主一事,岂有在西凉中毒,消息传到代北,然后,又从代北派出医生把公主救活的道理!?根据《魏书》的记载,武威公主中毒,是北魏讨伐北凉的导火索,但是,后来沮渠牧犍得知魏军渡过黄河后,却吃惊地说出:“这又是为什么啊?”从这句话看,沮渠牧犍似乎对魏军讨伐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所以,武威公主中毒一事似乎也属子虚乌有。并且,如果武威公主曾经中毒,那么,贺多罗去凉州当还应当肩负斥责沮渠牧犍,甚至给沮渠牧犍发最后通牒的任务,但是,贺多罗却没事人似的,根本没有提及公主中毒一事,回来的汇报还说沮渠牧犍表面忠诚云云,这不是很奇怪么?假如武威公主真的曾经中过毒,也许是她假装中毒吧?再有,如果沮渠牧犍如此不堪,在他被俘以后,拓跋焘为何还象对待妹夫一样对待他,而武威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他生活了七八年呢?因此,这一切的一切,大约都是当时的拓跋焘、以后的《魏书》作者为北魏灭凉,寻找的借口吧,喜欢看艳史的人对此不必太当真。
拓跋焘决心已定,他要不顾柔然的威胁,对遥远的北凉发起一场灭国之战!
他先私下征求崔浩的意见,崔浩回答:“沮渠牧犍的叛逆之心已经暴露,不可不杀。我军去年北伐,虽然没有大获全胜,但其实并没有很大损失。当时出征的战马一共有三十万匹,粗算下来,途中死亡的不足八千匹,每年正常死亡的马匹也经常不下一万匹,这个数字还低于正常死亡的数字,可是,远方之人却听信谣传,真的认为我军受到的损失很大,军威不能复振。如今,我们出其不意,凉州之人没有想到大军会突然到来,必然会惊慌失措,无计可施,束手就擒。况且,沮渠牧犍懦弱无德,他的几个兄弟们又相互倾轧,民心已经瓦解,再加上这些年来,天灾地震都发生在凉州、秦州等地,这都是亡国之兆。”
拓跋焘说:“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接着,在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的三四月份,拓跋焘召集群臣在皇宫太极殿西堂召开御前会议进行讨论。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位重臣均说:“沮渠牧犍不过是西部边陲的小国,即使臣服之心不纯,但自从继位以来一直没有间断过朝贡,我们也以附庸国之礼对待他们。公主刚刚下嫁,他的罪过还不十分明显,只用加以羁縻即可。如今,我军兵马劳顿,最好休兵安民,不可再举。况且,凉州为盐碱之地,缺乏水草,大军到了以后,难以长久停留,而敌人听说我们前去,必定会固守不战,届时,我进攻则难以攻拔,野外又无处掳掠,这非常危险。”去过凉州的古弼和李顺等人都说:“从温圉河(甘肃省皋兰县黄河段)以西到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城南,地上寸草不生,全是岩石,姑臧城南的天梯山上冬天的积雪,深达一丈多余,到春夏天气变暖,积雪融化,汇成河流,当地人赖以灌溉农田。敌人听说我军将至,肯定会掘开河坝,将储存的水全部放完,我军一定会无水可喝。距离姑臧城百里以内,都是光秃秃的,没有野草树木,不能长久驻军,奚斤等人的意见是对的。”
拓跋焘看到反对的意见占了上风,就暂时离开了朝堂,隐藏到屏风后面偷听,而让崔浩与群臣辩论。群臣们的意见归纳起来主要是:一、沮渠牧犍叛逆之心还没暴露;二、兵马劳顿;三、凉州缺乏水草。崔浩一一将大家的理由都驳倒了,众人无话可说,只咬住一点说:“那里没有水草。”崔浩说:“《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如果凉州没有水草,怎么能放牧?况且,汉朝人根本不会在没有水草的地方建立城郭,设立郡县的。积雪消融,只能压压灰尘而已,怎么能形成河渠,灌溉数百顷田地?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假话。”
古弼、李顺等人说:“耳闻不如眼见,我们是亲眼所见,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辩论!”
崔浩说:“你们接受了人家的钱财,不过是替人说话罢了,我没有亲眼看到,难道就能欺瞒我!”
辩论到这个份上,拓跋焘不得不从后面出来,他怒气冲冲,厉声斥责奚斤等人,群臣一看拓跋焘真的发火了,都吓得不敢再说。
群臣出来以后,振威将军伊馛(音:波)对拓跋焘说:“凉州假如真没有水草的话,北凉如何立国?大家说的都不能采纳,还是崔浩说的对。”伊馛多力善射,能追上飞驰的奔马,还能拉着牛倒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