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殷刘交恶
专制制度下的权力,就是一把魔杖。
有了它,你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生杀予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多少人为了它,忘记了道德、良心、亲情,变得阴险狡诈,尔虞我诈,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惟其如此,它又变成了一把双刃剑,得到它的时候,你可以兴云吐雾,将别人踩在脚下,失去它的时候,你自己又被别人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不是一朝喑呜叱咤,他日又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呢?没有得到权力的时候,总想千方百计地得到,而一旦站在权力的巅峰,却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唯恐哪一天会被推下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如今,混迹于刘宋王朝朝堂之上的人们大约都已经或者正在体会到这一点,刘湛正在千方百计地攫取权力,而宋文帝刘义隆则更能体会到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感……
其实,皇帝这个职业的确也说不上是一个好的职业,乱世中的皇帝尤其如此,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对于刘义隆而言,自己的两个哥哥就是前车之鉴。担惊受怕、思虑过重,让登基以后的宋文帝刘义隆得下了虚劳之疾,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变得非常虚弱,后来到了经常卧病在床的地步,每每要思索些问题,他就感到心里疼得要命,有不少次都是进入病危状态。正如他给五弟刘义恭说的那样,刘宋王朝刚刚建立,“虽曰守成,实亦未易。”国外,有虎视眈眈的北魏还有流亡在外与刘宋为敌的司马氏皇族、太原王氏等人,国内,大的方面,又结束了门阀大族与皇室共治天下的局面,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确实很不容易,从小处说,虽然处理了前顾命大臣集团,但仍然存在一个威名震主的檀道济,这都让长期患病的刘义隆心神不宁。
从继位以来,他一直采取了以制约求平衡的驭臣之策:开始的时候,一方面尊崇原顾命大臣,另一方面重用贴身亲信,用王华、王昙首、到彦之等人架空原顾命大臣们,并将王弘和檀道济拉到自己的阵营;在清除了原顾命大臣集团以后,暂时依靠琅邪王氏王弘、王华、王昙首等人,但又大肆加封诸弟掌握地方兵权,制约中枢重臣的权力,与此同时,他还广泛任用其他势力代表:谢密、谢灵运、慧琳和尚、颜延之等人,借以分化朝权;琅邪王氏具有丰富的执政经验,懂得急流勇退,王敬弘、王昙首、王弘相继辞职或死去,四弟彭城王刘义康成了名符其实的宰相,自此,中枢大权和地方主要方镇的兵权全部掌握到了皇室的手中,因宋文帝刘义隆的孩子们年纪都小,最大的皇太子刘劭是元嘉元年出生,因此,他只有暂时依靠自己的兄弟们代表刘宋皇室掌握大权,但是,多病的宋文帝刘义隆又不得不替自己年幼的孩子们着想,不能不对诸弟尤其是中枢刘义康的权力有所制约。宋文帝在元嘉六年将弟弟刘义康征召入京以后,一直让他与王弘两人同录尚书事,这不仅是对王弘的制约,也是对“锐意文案”的刘义康的制约,王弘多次要求辞去扬州刺史一职,但终王弘生前,宋文帝刘义隆始终没有答应,这当然有安抚门阀大族的意味,但更重要的其实还是不愿意看到刘义康权力过于集中。
元嘉八年南北重新和平,同年,刘湛被征召到朝廷,元嘉九年王弘去世,刘宋朝局又发生了一次重大变化。刘湛起初被任命的职务太子詹事,虽然不是当朝的当权大臣,但却是皇太子东宫的总负责人,与朝廷的尚书令、领军将军平级,地位非常重要,由此即可看出宋文帝将刘湛召回的真实用意:以他来辅佐皇太子刘劭,进一步巩固皇太子的地位。王弘去世后,司徒、录尚书事刘义康又兼任扬州刺史,宋文帝将自己的心腹、具有琅邪王氏背景的殷景仁提拔为尚书仆射、把六弟刘义宣任命为中书监、又以太子詹事刘湛担任领军将军,这一系列安排都有分权制衡刘义康的意味。
然而,事与愿违。
刘湛此人不仅自视甚高,而且资格也比较老,我们知道,他曾自比为管仲、诸葛亮。刘湛处理国事的工作能力应该是比较强的,因此,也才得到了刘裕的赏识,“赏遇甚厚”,谢晦和王弘也都称赞他“有器干”。但是,刘湛又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急功近利,胸怀不宽广。当他被任命为荆州刺史刘义恭的长史后,以为是受到了王华兄弟的排挤,一直是愤愤不平;刘湛原本性格就比较直,我们还记得他担任南豫州刺史刘义真长史的时候,刘义真在服丧期间喝酒,刘湛曾严词斥责,来到荆州以后,他还将自己的两个孩子取了前朝以正直敢于直言的两个名臣的名字。
急功近利的人往往眼中只看到不远处的利益,稍稍遇到一点挫折,就以为自己怀才不遇,牢骚满腹,怨天尤人,其实,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多看看别人的付出,多想想自己的投入,心中就释然了,寻找自己的目标,一直不停的走下去,终归会有报偿。就拿宋文帝的布局来说吧,其真实用意是在培养刘湛,将其作为未来皇帝的心腹大臣人选,同时,也是在观察他,毕竟宋文帝与刘湛并无多深的渊源,刘湛又在荆州两年的时间里与刘义恭不和,刘义恭对宋文帝也说了刘湛不少坏话,称他无礼,这都不能不让宋文帝对他有所顾虑。可是,刘湛却并智不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