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一直纠结的还有仇池氐王杨玄。元嘉二年(公元425年)杨盛去世后,儿子杨玄继位,虽然臣服刘宋,但却仍然使用晋安帝的义熙年号,杨玄的三弟杨抚深得各族民众之心,杨玄对他很是猜忌,元嘉三年(公元426年),他借口杨抚的儿子杀人,将杨抚父子一并诛杀,接着,发生了杨兴平要求归附刘宋朝廷的事件,大约即与此有关。当时,刘宋梁州、南秦州刺史吉翰派遣始平太守庞咨率军西进,占据武兴(陕西省略阳县)接应杨兴平,氐王杨玄派他的二弟杨难当率军发起进攻,被宋军击退。杨兴平事件就此没有了下文,大约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因为,根据《宋书·氐胡传》的记载,也就是在这一年,宋文帝刘义隆正式任命杨玄为使持节、征西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而杨玄也开始使用元嘉年号。在西秦、赫连夏、北魏之间交战期间,杨玄除了在元嘉四年(公元427年)九月进攻赤水的出连辅政外,随着北魏实力的增强,他还向北魏表示臣服,元嘉四年十一月,北魏拓跋焘在占领统万、回到平城以后,派遣军司马公孙轨(公孙表之子)充任大鸿胪,持节拜杨玄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梁州等四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南秦王,公孙轨来到仇池国境后,杨玄没有出城迎接,公孙轨斥责他没有藩臣之礼,杨玄命下属赵客子对答说:“天子以四海为家,何处不是天子的地方?因此,我才敢让你进入城内以后再接见。”公孙轨说:“天子的高级官员入境后,尚且要到郊外慰劳,何况我今天是带着天子之命!我请求回去!”杨玄这才害怕了,出外拜受了册命。公孙轨也因此被拓跋焘晋升为尚书、赐爵燕郡公、加授平南将军。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在位4年多的杨玄病死,临死前,他对二弟杨难当说:“如今,国内不安,需要人来镇抚,我的儿子杨保宗太小,我打算立你为继承人,不要倾覆了祖先创下的大业。”杨难当坚决推辞,表示自己会一心一意地辅佐好侄儿杨保宗。杨玄死后,杨难当的妻子姚氏说:“国家需要一位年长的国君,如今你反要侍奉一个小孩,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杨难当就废掉了杨保宗自立,并向刘宋称臣,他任命杨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守石昌(今地不详),以次子杨顺为镇东将军、秦州刺史,镇守上邽。
三十二、三伐柔然(1)
自公元423年十一月至今,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已经继位5年多了。
在这5年多的时间里,柔然军队三次南下,分别是:公元424年八月大檀亲率六万骑兵趁北魏国丧,入寇云中;公元427年七月,趁北魏第二次讨伐夏国,柔然再度骚扰云中,听说统万城破,才悻悻而去;公元428年八月,柔然趁魏军关中惨败,又一次侵犯北魏边境。与之相对应,北魏也进行了两次北伐:公元424年十二月,在取得了云中反击战胜利后,拓跋焘命令长孙翰和尉眷北伐;公元425年十月,拓跋焘又下令五路北伐柔然。在此期间,拓跋焘两次讨伐夏国,即占领了统万、俘获了赫连昌,彻底摧毁了夏国的防御体系,尤其是魏军占领统万城以后,构建了以统万城、黄河、蒲坂、潼关一线自己的防御体系,虽然赫连定再度夺取了长安,但已经对魏都平城构不成致命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拓跋焘开始在心中酝酿对柔然发起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柔然雄踞北方,让拓跋焘不敢放心大胆地在其他方向的用兵,也制约了北魏统一北中国的步伐,在两次讨伐夏国的战斗中,拓跋焘都是来去匆匆,防备柔然现实的威胁当属根本的原因,如今,趁着夏国受到重创,出兵北伐,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南方的刘宋王朝却传出话来,要夺回黄河以南的土地,并且,在公元428年刘宋军队相继对黄河以南发起的一系列试探性的进攻,于是,摆在拓跋焘面前的问题就是:是南进?还是北伐?
审时度势,是一名决策者必须具备的素质,但臣下们就不同了,当拓跋焘提出将要实施北伐的计划后,出乎他意料的是,他遭到了来自各方的强烈反对,只有崔浩赞成。拓跋焘的乳母、被尊称为保太后的窦氏也坚决阻止拓跋焘出师,但拓跋焘依然不从。
看到劝说无望,尚书令刘洁、尚书左仆射安原(安颉二哥)等人就令黄门侍郎仇齐撺掇原夏国的太史令张渊、徐辩,让二人以术数去打动拓跋焘,二人对拓跋焘说:“今年是己巳年,是三阴之岁(己、巳,在天干地支中的排列中都属偶数,己巳在六十甲子中排列第六位,也是偶数),今年的本命星木星又曾遮住过月亮,金星在天空的西方,这都意味着不利于采取军事行动,如果北伐,肯定会失败,即使取得胜利,对于圣上您本人也不吉利。”张、徐二人说完,群臣立即随声附和,连连称是,并说:“张渊年轻的时候,曾经劝说过前秦天王苻坚不可南征,苻坚不从,结果遭遇了淝水之战的惨败,他们做出的判断,真的是不能违背的啊,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如今,天时、人事都不和谐,岂能轻举妄动!”
大家七嘴八舌,说得本来主意已定的拓跋焘也是满腹狐疑,犹豫不决起来,他想想还是不甘心,于是,下令征召太常崔浩觐见,与张渊等人面对面地辩论一场。崔浩自拓跋焘继位以来,就受到鲜卑贵族的排挤,被免去官职,后来,拓跋焘才给了他一个主管祭祀的太常卿的闲职。
入殿以后,崔浩听了张渊的论据,他反驳道:“太阳代表德行,月亮代表刑罚,因此说出现日食,就说明国家的德行不够,君主就要施行善政,修养德行,而出现月食,就说明国家刑罚不严,君主就要整顿法律,使用刑罚。君主执行刑罚,从大的方面讲,要动用武力,从小的方面讲,是将罪犯押赴刑场,讨伐敌国,就是君主最大的用刑。以此类推,在三阴之年用兵,正符合用刑的基本理念。本名星座遮盖月亮,意味着将出现灾荒和流民,这应在其他国家,且是十二年以内的事情。金星运行在苍龙星宿,这在星象上讲属于东方星宿,对北伐并无妨碍。张渊等人不过是一些俗人,拘泥于小小的术数,而不识大体,不足他们讨论宏图大略。臣观察星象,几年来,月亮运行,遮盖了昂星,至今仍然如此,卦辞说:‘三年,天子将大破旄头之国。’(昂星,又称旄头星,是胡人之星)蠕蠕、高车,就是旄头的部众。只有圣明的君主,才能做出非同寻常的大事。古人说过:‘君主在做非同寻常之事之初,黎民百姓们都很恐惧,等到成功以后,大家都安心了。’希望陛下不要迟疑。”
崔浩说的都是内行话,从术数上说无懈可击,张渊等人无法反驳,只好说:“蠕蠕,不过是蛮荒之地的野蛮人,得到那里的土地,又不能耕作,得到他们的人民,也不能当做臣民,他们行动迅捷,还不容易追上,何苦非要劳顿将士们呢?”
崔浩回答:“张渊开始说的是天时,这是他的专业,如果说到研判形势,那不是他能理解的。他说的不过是汉代的老生常谈,放到今天,就不合时宜了。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蠕蠕,过去是国家北方叛乱的奴隶,如今,将他们的死党诛杀,臣服他们善良的部众,让他们恢复旧业,这不是没有用处;漠北高原,不生蚊虫,水草丰美,夏天可以将我们的牛羊向那里迁徙,这也不是没有用处的蛮荒之地;来投降的蠕蠕贵族子弟,尊贵的被我们招为驸马,地位稍低的被任命为将军、大臣,布满了我们的朝廷上下,而且,高车骑兵号称为天下闻名的铁骑,这同样不是他们不能被臣服。南方人追赶蠕蠕,当然感到无奈,但是,对于我国军队来讲,情况就不同了。为什么这样说?他能远远遁逃,我们同样能够远距离追赶,他们能跑多远,我们就能追多远,并非不能捕捉。况且,蠕蠕屡屡侵入我们的国境,造成国民惊恐不安。今年夏天我们如果不趁虚讨伐,破灭其国,到秋天,他们还会南下,让我们不能安睡。从太宗明元帝时期一直到今日,我国边境每年都是警报四起,这不是太紧张了吗!大家都说张渊和徐辩深通术数,能预知成败,那么,臣请求向他俩发问:‘夏国灭亡之前,有什么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