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率师东还

如果说刘裕北伐仅仅是为了自己篡位，也有失公允。

此时的刘裕及其所率领的晋军已经威震整个北中国，刘裕本人的威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十月，晋安帝下诏进宋公刘裕爵位为宋王，以徐州的海陵、东安、北琅邪、北东莞、北东海、北谯、北梁、豫州的汝南、北颍川、北南顿共十个郡，划归宋国所有。刘裕原来担任的相国、扬州牧、领征西将军、司州豫州北徐州雍州四州刺史不变。刘裕推辞，没有接受，在刘裕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关中的局势尽管复杂，但认真梳理还是能够理清一个思路的。赫连勃勃居心叵测，对长安虎视眈眈，但刘裕的晋军灭了他的仇国，并主动与之结为兄弟，同时，在刘裕占领长安期间，夏军停止了一切军事行动，这都意味着夏军是一支可以争取的力量，尤其是如果共同对付魏军的话，甚至可以成为晋军的同盟军。乞伏西秦自从兼并南凉以后，势力大增，如今，他招降纳叛，全取秦州，并占领上邽，虎视关中，但目前来说，西秦主动表示臣服晋朝，如果晋军势力持续强大，也许首鼠两端的西秦亦会为我所用；仇池氐王一直接受晋朝称号，此次刘裕灭掉了后秦，等于是为氐族报了灭国之仇，这也是一支可以被晋军利用的力量；凉州的北凉沮渠蒙逊虽然不愿意了看到晋军强大，但怎奈路途遥远，中间又隔着西秦，且有西凉李歆予以牵制，暂时对关中地区没有什么威胁。因此，要想巩固关中，首先是要处理好与夏国和西秦之间的关系，西面巩固陇山一线的各个重镇，西北和北面与夏国实现和解，消除夏国对岭北附近的威胁。那么，下一步，对于刘裕而言，是率师西进，进攻乞伏炽磐抑或是联合夏军，合力进攻北魏呢？从种种迹象表明，刘裕当时已经将下一步进攻的目标选定到了北魏，史书也对此有过记载，比如《宋书·刘穆之传》中称，（刘裕）“本欲顿驾关中，经略赵、魏。”刘裕将进攻矛头对准北魏的理由大致有：一是北魏的行动已经与晋国为敌。虽然在刘裕入定关中以后，魏军主动示好，但在刘裕伐秦之初，魏军前不同意借道，后进攻晋军后方，这都不会让刘裕原谅。即便是在后秦灭国以后，北魏仍然接纳司马休之等人，庇护后秦皇族，并纵容刁雍渡过黄河侵扰晋境，这都是敌对行动，刘裕寻找一个讨伐的理由，也非常容易。二是北魏国内依然并不稳定。就在刘裕讨平后秦前后，西山（疑为太行山，或为平城西山，《魏书·太宗本纪》称作“榆山”）丁零翟蜀、洛支等人再次发动叛乱，四月，丁零翟蜀派人即与刘裕暗中联络，十一月，当长孙嵩回到平城以后，拓跋嗣即命令长孙嵩率领娥青、周几与叔孙建等将合击丁零翟蜀、洛支等人，这也说明，这支起义军的力量是非常强大，在北魏主力军队的打击下，翟蜀等人被悉数扑灭。三是对北魏的战略包围已基本形成。在此以前，东晋政府就已经与北燕冯跋搞好关系，晋青州刺史申永曾奉命向北燕派出使者，此举不言自明，就是为了从北方牵制北魏，据《魏书·太宗本纪》的记载，到了本年四月，冯跋也向东晋派出使者王特儿等人，但王特儿等人在前往东晋的途中却被北魏章武太守抓获，被送到平城斩杀。在刘裕北伐后秦的过程中，北燕和东晋之间进一步加强了联系，这非常耐人寻味。如今，北魏四周均为敌国，北方是柔然；东北是北燕；西面是夏国；西南、南面则是晋国。假如刘裕能够充分利用这些力量，北魏将凶多吉少。

当然，刘裕不是没有困难：长安并非建康，如果以此为基地，对北魏发起大规模的灭国行动，刚刚占领的长安能否一直保持稳定，后秦势力是否会死灰复燃；西秦乞伏炽磐敢不敢趁虚东进，大夏赫连勃勃能否为我所用，同时，正如王懿所言，江南子弟兵已经远涉万里，离家一年有余，人人思乡，军无战心，这一切都是刘裕必需解决的问题。但是，对于内部的问题，刘裕解决的办法就是，自己本人就驻节长安，这样以来，晋军将士们也都无话可说。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然而，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却完全打乱了刘裕的部署——义熙十三年十一月三日，东晋尚书左仆射刘穆之病逝了！终年5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