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一、刘裕灭秦（3）
义熙十二年九月，刘裕抵达彭城，加领徐州刺史，在这里，他接见了住在当地的王玄谟。王玄谟，字彦德，祖籍太原，为太原王氏的一支，祖父王牢任后燕上谷太守，后燕灭亡后，随慕容德居住青州。刘裕与王玄谟交谈以后，即啧啧称奇，立即任命其为从事史。
而进入后秦国境的各路晋军均进展顺利。冠军将军檀道济、龙骧将军王镇恶这两支部队担任从中路直捣许昌、洛阳的任务，他们夺占颖口（安徽省颍上县东南）以后，进入后秦国境，后秦漆丘（河南省商丘市东北）守将王苟生以漆丘投降王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河南省项城市东北）投降檀道济，于是，晋军所到之处，后秦守军均望风投降，只有新蔡（河南省新蔡县）太守董遵固守不降，檀道济率军将新蔡攻破，把董遵活捉到大营门前，董遵厉声说道：“古之王者讨伐敌国，礼遇士人。你却为何率领不义之师，又对士人无礼呢！”檀道济大怒，将其诛杀。于是，晋军乘胜向西北挺进，又一举攻克了许昌、邵陵（河南省郾城县东），活捉后秦颍川太守姚坦及其大将杨业。与檀道济、王镇恶之军沿汴河平行推进的晋军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所部，也一路朝仓垣（河南省开封市境内）杀来，襄邑（河南省睢县）人董神虎聚集了一千多名义从，投降了晋军，刘裕将其任命为参军，于是，晋军与董神虎的部队一起进攻仓垣，将其攻克，后秦兖州刺史韦华归降。战后，董神虎擅自脱离晋军，回到襄邑，被沈林子诛杀。
至此，在短短的不足一月的时间里，晋军进展神速，中路晋军已经进入后秦中原腹地，准备向洛阳进发；同属中路的另外一支军队也扫清了豫东北地区，饮马黄河了。当听到晋军大举进攻的消息后，后秦东平公姚绍回到了长安。三个月以前，后秦军队刚刚与赫连勃勃的夏军在上邽、阴密、安定、雍城等地激战，与杨盛的仇池军在陈仓等地搏杀，与平阳的数万并州胡鏖战，还没等秦军稍微喘口气，晋军又铺天盖地地杀来了。东平公姚绍听说晋军大举进攻，他回到长安，面见后秦主姚泓，他说：“晋军已经推进到许昌以西，豫州与安定距离遥远，难以救援，应该将安定周边的部众都迁往京师，可选拔十万精兵，即使大夏和东晋一起发动进攻，也不足深忧。如果不如此，晋军进攻豫州，而赫连勃勃入寇安定，那该如何是好！机不可失，请从速决断！”然而，尚书梁喜却提出不同意见，他说：“镇守安定的齐公姚恢，雄武有威名，素来被岭北各族所忌惮，而镇守此地的部众也都与夏军结下了血海深仇，理应誓死固守，安定不下，赫连勃勃终归难以越过，而深入国境，进攻长安。假设丢掉了安定，夏军将会很轻易地兵临雍城和郿县城下。如今，关中部队足够抵御秦军，岂能尚无危险，就自我削弱呢？”安定，是扼守岭北高地向长安的门户，梁喜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姚泓采纳了。然而，虽然他注意到了安定的至关重要性，但是，却忽略了安定守将姚恢的问题。这时，吏部郎懿横偷偷劝说姚泓道：“齐王曾有功于陛下，但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却没有对其加以赏赐，安抚其心。在外将他置之死地，在内朝政又不容其置喙。安定密迩敌寇，十分之九的居民都想要内迁，假设齐王率领四万精兵，趁机兵临京师，该如何是好？倒不如将其征召回京师，以安慰其心。”而姚泓却说：“如果姚恢心怀奸计，将其征召回来，恰恰会加速灾祸的到来。”因此，拒绝采纳。
在中路王镇恶、檀道济和沈林子、刘遵考之军顺利攻陷许昌、石门一线的同时，从彭城沿着王懿率领的水军也自挖开了巨野泽的水道，进入了黄河，他们沿着黄河西上，攻下了北魏黄河以南的控制区东郡凉城（今河南滑县东北）。此时，沈林子在石门的晋军不仅起到协同许昌晋军的目的，还起到了配合沿黄河西进的王懿晋军的目的，如果北魏驻军一旦敢于与晋军开战，阻挠晋军西上的话，沈林子之军极有可能挥师东下，与王懿之军合击黄河南岸的魏军，打开通往洛阳的水路。北魏驻守在黄河以南的部队甚少，其兖州刺史尉建看到晋军大举前来，不禁胆战心惊，弃守滑台（河南省滑县），率众退回黄河北岸，驻守黄河北岸的黎阳，晋军不战进入滑台。王懿的晋军占领滑台以后，王懿担心会引起与魏方不必要的冲突，于是，他对外宣称：“东晋政府本打算用七万匹布帛，来换取从魏国这里借道，我们也没有想到魏将会弃城而去。”魏明元帝拓跋嗣听说以后，即下诏命令刚刚击破并州饥胡刘虎的叔孙建、公孙表等将从河内东进驰援。并州饥胡的叛乱已经持续了一年有余，公孙表曾为胡人所败，也就在今年的八月，拓跋嗣问计于群臣说：“胡人叛乱年余，人数不少，公孙表等人已经难以平定，如果不早早将其平定，将为害更深。然而，如今进入秋收季节，又不能因此小贼而兴师动众，耽误农事。该如何应对？”崔宏回答：“公孙表等人率领的围剿部队，人数不是不够，而是调动不力，致使王师暂时失利。胡人虽然人数不少，但缺乏能征惯战的猛将，正所谓是‘千奴共一胆’啊。应当派遣素来为胡人信服的猛将，率领数百骑兵去统领公孙表等人的部队，胡人必然会闻风丧胆。寿光侯叔孙建过去一直在并州为官，号称猛将，胡人敬服，诸将莫及。”我们知道，叔孙建的父亲叔孙骨，是拓跋什翼键母亲王氏的养子，论起辈分，还是拓跋嗣父亲拓跋珪的祖父辈，在拓跋珪时代曾做过并州刺史，在拓跋珪末年被免职，于是，拓跋嗣听从了崔宏的建议，恢复了叔孙建原来的安平公爵位，升为中领军，派其前往并州都督公孙表等军讨伐叛胡。九月，也就是在刘裕抵达彭城，晋军各路大军朝后秦发起攻势之时，叔孙建率领魏军大破刘虎，斩首一万多级，残余叛胡四散奔走，投沁水而死的，不计其数，河水为之不流，刘虎、司马顺宰均被斩杀，魏军俘虏了十余万人，平定了这次规模很大的胡人叛乱。
刚刚平定胡人叛乱的叔孙建、公孙表等人即接到了拓跋嗣的命令，从河内郡（河南省沁阳县）马不停蹄向东而来，驻军枋头（河南省浚县西南八十里淇门渡），以观察晋军下一步的动向。由于北魏的态度不明，刘裕没有马上命令王懿这支军队继续西上，而是让其率军在滑台停留了下来。一个多月以后，拓跋嗣又下诏命令叔孙建等人率领魏军从枋头渡过了黄河，展示魏军的军威。魏军一直推进到滑台城下，将兖州刺史于城下斩首，然后，将尸体扔进了黄河，并派人质问王懿的士兵们为何侵入魏国国境。王懿派遣司马竺和之前去交涉，叔孙建则派遣公孙表对话。竺和之奉命回话：“我征虏将军王懿受太尉刘裕派遣，率军进入黄河西上，目的是攻占洛阳，扫清盘踞在我先帝陵墓之地的后秦匪盗，并不敢侵犯魏国。太尉已经亲自派出使者请求北魏皇帝，恳请借道。而魏国兖州刺史却不明就里，望风遁逃，晋军因而得以进入空城，不是强行攻占或者以攻占为威胁得手的。魏晋两国的和平关系仍然不变。”公孙表说：“尉建失守之责，魏国自有刑罚，我们将很快派出更好的刺史前来。贵军要西上，就尽快离城而去，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竺和之回答：“王征虏权且暂住此地，为的是等待大军前来此地集结，等到集结完毕，滑台自然归还贵国，何必要在此对我军耀武扬威呢！”此时，晋军还不想与魏军开战，因此，王懿也一直说话低调，反复说明晋军决无入侵魏国的意思——但就是暂时住在滑台不去。
魏军也不敢贸然进攻滑台的晋军，于是，拓跋嗣又下诏命令叔孙建派人前往彭城给刘裕送信，看看刘裕葫芦里究卖的是什么药。刘裕当然更是机警，他回答北魏使者：“洛阳，是我朝过去的京都，而为后秦占据。长期以来，我朝修复先帝陵墓的打算一直就有，可是，我们内部的变故却此起彼伏，因此，这个打算也一直没有付诸实施。司马休之、鲁宗之父子、司马国璠兄弟、桓氏宗族，都是我朝的害人虫，而后秦却豢养他们，与我为敌，所以，我才兴师讨伐。晋军的进军路线势必要经过魏国国境，出师之初，即打算以重金换取通过魏境。正巧，遇到贵国郡守弃城而去，因此，晋军前锋得以西上，并不敢入侵魏国。”此时，北魏的河内镇将是镇远将军猛将于栗磾，他担心晋军会转兵北上，先在黄河北岸构筑堡垒，亲自率军严加防守。刘裕担心有变，就亲自给于栗磾写信，信中将后秦比作三国时期占领荆州的关羽，将自己比作请求讨伐关羽的孙权，请求借道。因为，于栗磾经常使用的是一只黑色的长矟，因此，刘裕在信中题名为“黑矟将军麾下”。于栗磾将刘裕的书信转呈拓跋嗣，拓跋嗣就此拜其为黑矟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