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况起来,刘裕北伐的有利条件很多,大致有以下几点:一是刘裕已经完全控制了内部;二是后秦已经四面楚歌;三是东晋已经控制青州多年,可以以此为战役发起地,给部队提供后勤补给。而刘裕实施北伐的理由则大致如下:一是建立更大功业、为实施篡位打牢基础。这当属刘裕这次北伐的一个核心目的,东晋偏安以来,权臣们实施了数次北伐,但其目的大多与提高个人威望相联系,将北伐的胜利作为自己攫取更大权力的砝码,这次刘裕也不例外。虽然目前刘裕已经剪除了东晋内部的各个异己势力,但是,建立这种“功业” 更多的是带着满足个人私欲的色彩,多多少少欠缺了那么一点正义性,而消灭异族国家、恢复中原则更多地能够得到广大基层民众的拥护,为下一步的篡位做好铺垫。二是伐秦的条件已经成熟。国内,刘裕已经消灭了大部分的异己势力,放眼望去,东晋朝堂之上几乎全部是自己一党,国外,北魏帝国连年旱灾,遍地饿殍,各地叛乱不断,尤其是在义熙十一年三月,在北魏并州的上党地区又爆发了河西饥饿的胡人叛乱,他们推举胡人白亚栗斯为单于,改元建平,以司马顺宰为谋主,四处出击,侵扰北魏的河内郡,四月,明元帝拓跋嗣命令公孙表等五位将领率军前去讨伐,并叮嘱如果进击,要事先与后秦的洛阳守将通报,以便秦军防备黄河南岸,不久,胡人又废黜白亚栗斯,另立刘虎为率善王,公孙表等人以为胡人内部发生矛盾,于是,擅自出军进击,部伍不整,遭到惨败。在刘裕决定北伐之前,北魏上党胡人的叛乱已经持续了一年之久,北魏明元帝正为此事焦头烂额,无暇与晋军争锋,这是北魏的局势;后秦的局势更是岌岌可危,截止刘裕北伐之前,后秦帝国关中地区的疆域已经仅剩长安附近的几个重镇,虽然关东地区因为秦魏和亲,并与东晋没有发生较大规模的战争,疆域尚没有缩水,但是,中原地区饱经战乱,人烟稀少,后秦军队实力并不强,也都是龟缩于若干个军事要点,便于被各个击破。三是必须尽快解决以司马休之为首的东晋流亡皇族。流亡的司马氏皇族虽然难于有大的作为,但是,却是与刘裕争夺人心的一面旗帜,这些人都与刘裕有着深仇大恨,对于刘裕篡位的威胁也不容小觑。除此而外,借出师之机,大肆提拔亲信,诛灭司马氏皇族成员,也是刘裕此次北伐中需要做的事。
当刘裕与群臣商议北伐事宜的时候,东晋群臣大多揣摩不透刘裕的心思,纷纷劝谏,只有徐羡之缄默不语,有人问徐羡之何以不劝阻,徐羡之回答:“我的官位已经到了二品,官职也高居二千石,对此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如今益州、南燕业已被我朝平定,国家开拓了上万里的国土,只有后秦尚未被消灭,而大人却废寝忘食,念念不忘。大人的心思非同寻常,我等岂可轻率介入!”
刘裕没有听从群臣的建议,其实,他早已内断于心了,咨询群臣也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早在去年年初刘裕平定司马休之以后,就已经为下一步对后秦的讨伐做准备了,一个重要的信号就是:在讨平司马休之以后,刘裕即免去了益州刺史朱龄石的职务,将其召回自己的身边,任命为太尉咨议参军,加冠军将军,而以朱龄石的司马沈叔任接任益州刺史。刘裕此举就是为自己北伐做的一个准备,其主旨是:将背景复杂的朱龄石调回朝廷,而以名望较低的沈叔任担任益州刺史,以免在晋军实施北伐的时候益州发生动乱。除此之外,在北伐前夕,刘裕还进行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安排,目的就是在北伐军北上以后,确保后方的稳定。一是命令司马氏皇族人员随军北上。刘裕指示司马德文上书皇帝,“主动”请缨,要求随军,拜谒洛阳皇陵,晋安帝当然同意了;与司马德文一样,其他让刘裕不放心的司马氏皇族子弟,也都被刘裕以各种名目罗致到太尉府中,一起随军北上。见诸史料的有太常、梁王司马珍之、吴兴太守司马珣之,司马珍之和司马珣之都是司马氏皇室中的翘楚,深为刘裕所猜忌,北伐前夕,刘裕将两人都招聘为谘议参军。不久以后,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诛杀了二人。二是妥善安排后方。带走了司马皇室子弟,建康城内的傻瓜晋安帝司马德宗当然难以兴风作浪,然而,后方的安全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刘裕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安排:留下世子刘义符为中军将军,全权负责太尉府的工作;将刘穆之提拔为尚书左仆射,具体负责后方的军政事务,甲仗五十人入殿,入居东城,刘裕还给刘穆之的前将军府留下了两万人马,史称:“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拥滞。宾客辐輳,求诉百端,内外咨禀,盈阶满室,目览辞讼,手答笺书,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皆悉赡举。又数客昵宾,言谈赏笑,引日亘时,未尝倦苦。裁有闲暇,自手写书,寻览篇章,校定坟籍”;曾经在刘毅与刘裕对决中坚决站在刘裕一边的张邵,听说北伐的消息,请求拜见刘裕,他见到刘裕以后问道:“世事无常,凡事应当深谋远虑。假如刘穆之在后方有个三张两短的,谁能代替他?大人已经建立了此等家业,一旦出现闪失,将如何是好?”刘裕回答:“这事就托付给刘穆之和你了。”也就是说,让张邵作为刘穆之的副手。其实,刘穆之还有一个副手,那就是徐羡之,刘裕给予徐羡之的官职是太尉左司马,主要掌管太尉留府的军事事务。留守的将领们主要有:任命北中郎将、姨家表弟刘怀慎为中领军、征虏将军,负责保卫皇帝;留下亲信将领蒯恩负责侍卫世子刘义符,史称,(蒯恩)“恩益自谦损,与人语常呼官位,而自称为鄙人。抚待士卒,甚有纪纲,众咸亲附之。”加封被召回的益州刺史朱龄石为左将军,配给部队,命令其负责政府的安全,刘穆之对其非常信任。另外,又将刘钟留下负责整个京师及其近郊的安全,增加了他的兵力,还允许他开府配备属官,同时,刘裕还不忘进一步拉拢刘钟,荆州刺史刘道怜给哥哥刘裕贡献三匹宝马,还配备有精美绝伦的乘具,刘裕将其全部赏赐给了刘钟的三个儿子们。这都是实权,刘裕走后,还需要装点朝廷门面的人,于是,他还任命袁湛兼任太尉,尚书范泰兼任司空。袁湛的祖父就是那位与桓温交好、善于赌博的袁耽,陈郡袁氏与同郡谢氏存在多重姻亲关系,袁湛的母亲就是谢安的侄女,而袁湛的妻子又是谢玄的女儿,因此,袁湛也是谢灵运的姑父。而范泰的祖父就是范汪,父亲则是范宁,范氏家族与庾氏、太原王氏都有着姻亲关系,范汪的舅家就是庾氏,而太原王国宝兄弟又是范宁的外甥,因此,范泰与王国宝兄弟是表兄弟关系,同时,范泰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儿子,那就是后来在刘宋王朝撰写了《后汉书》的著名史学家范晔。刘裕选择这两个人装点门面,主要是他们家族一则都是书香门第,二则与东晋各个门阀士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三则都没有实权,不用担心他们会反叛。三是提前部署屯田,为北伐做好准备。据《宋书·毛修之传》记载,在刘裕北伐之前,就提前命令毛修之到芍陂,开垦了数千亩良田。
此外,刘裕还下书称:“我率先举义,兴复王室,建立大功,外平南燕,内灭奸凶,这都是国人齐心协力所致。如今,将讨伐后秦,弱子又留给众人辅佐,就拜托大家了。这些年来,军务繁多,刑罚不断,让我又增叹息。故此,下令判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罪犯,全部予以赦免;文武官员任满未曾晋升的,按照规定一律予以提拔。”